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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示众(1/2)

晚风清凉,半轮明月在乌云里穿行,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深处快乐的歌唱,茉莉的芬芳浓烈甘郁。

本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陆家却无人有这个闲情逸致。

听雪阁里,陆建新高踞座首,稳稳地托着他的茶杯,淡淡地看着下面情绪激动的陆建中。

陆建中将块帕子在眼角擦了又擦,颤抖着嘴唇激动地道:“真是飞来横祸!

真是飞来横祸!

明明我们铺子近来生意淡了好多,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不过是些布帛香药,其他人家的铺子明明生意更兴隆,也不知那些天杀的怎地不去抢别家,偏来盯着我们家铺子抢!”

宋氏凉幽幽地道:“为什么?

因为人家都晓得陆家有钱呗。”

吕氏尖声尖气地道:“又是施粥,又是办义庄,又是翻修老宅,一掷千金……”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话,却是陆建新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

吕氏见他面罩寒霜,一脸的不善,显见自己再不闭口,下一句便是要指斥她没规矩插话了。

虽忍着将未说完的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但心里真是不服气,在她看来,这场祸事分明就是林谨容给他们招来的,凭什么林谨容在外头风光自在,他们却要受这无妄之灾?

最可气的是,林谨容自己的铺子居然一点损伤都没有!

还有没有天理?

虽然未必就因林谨容露富反贼才去抢的陆家铺子,但二房真是就抓住这个做文章了。

陆建新先狠狠盯了陆缄一眼,方淡淡地道:“按你们的意思,这些事都做错了?

不能施粥,不能办义庄,翻修老宅也不该?

没做这些事,人家就一准不会抢你们了?”

宋氏和吕氏都沉默不语,陆建中使劲揩了眼角的泪一下,哽着声音道:“大哥说哪里话,你们自己的钱,当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是我们真遭了无妄之灾。

我们的本金本来就所剩无几,刚进了货呢,还指望卖了那些货养家糊口,现在可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吃饭……”说到这里,他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陆建新冷冷地看着他折腾。

二房还有好些个好铺子大铺面在太明府呢,陆建中做事自来爱留一手,哪里会就这样轻易给掏空了,落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即便是此番不防,真的吃了大亏,也不可能就落到那一步。

所以他是真不信,也颇有些厌烦二房这副德行。

陆经上前低声相劝陆建中:“父亲莫伤心,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办法!

本来以为做好事能积阴德,谁知却是招了人眼!

这也是想不到的。”

陆缄听他家字字句句都指向林谨容,都觉着是林谨容做了那几件好事才给他们惹的祸,心中委实不服气,却不好得和他们瞎扯。

林玉珍却是听不下去了,板着脸道:“又不只是陆家的铺子遭了灾!

吴家的铺子难道就没遭灾的?

王家的没?

其他家没?

吴家的管事还被砍伤了呢,王家一个伙计还丢了性命!

我怎么听你家的管事说,人家没伤人,是因为当时有人说是这家人行善积德的,休要伤他家性命呢!

你又怎么说?”因恐他们不知道,故意卖弄:“还偏巧儿的,阿容的铺子就是没人抢!

她不是捐的最多么?

按你们的理,人家最该去抢她才对!

怎么就不抢她呢?”

陆建中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也不说什么,就只是哀叹着擦眼泪:“怎么办?

怎么办?

活不下去了!”

陆建新被他闹得鬼火怒,烦躁地瞪了陆缄一眼:“你自己看着办。”言罢转身自走了出去。

林玉珍却是不走,就在那稳稳当当地坐着说风凉话:“人穷怪屋基。

真是没见过。”二房想把这账算在林谨容和陆缄头上,想从大房这里抠钱,那是做梦!

涂氏眼眶红红的瞅了陆缄一眼,抽抽噎噎地将帕子擦了擦眼角,一脸的心酸难耐,似是也有冤要诉。

陆建立瞪了她一眼,低低咳嗽几声,沉声道:“我说句公道话。

我的铺子也被抢了!

抢的什么?

粮食!

刚好的,那铺子就和二哥的铺子在一条街上,不过是都刚好在府衙附近,方便。

施粥、捐钱的人家可不少,也不是家家都被抢的。

离府衙远的街就什么事都没有,可见和施粥、捐钱、修房子没有关系的。

陆家富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人家要盯也不只是这几天才盯。”

陆建中闻言,探手从康氏怀里把力郎拖过来,流着眼泪语重心长地道:“孙儿啊,屋漏偏逢连夜雨,祖父再顾不得你们了,以后你们要靠自己啦。”

力郎不知道他在干嘛,只晓得平日与自己亲近的亲人都不好过,便张口大哭起来,宋氏身边的福娘见状,便也跟着放开嗓子的哭。

陆缄火冒三丈,起身冷冷地道:“谁要能去抓住个反贼,问清楚真是因着我们施粥、捐钱建义庄、翻修老宅才特意去抢的陆家铺子,我便赔你们的损失!

若是不能,就顾惜点长辈的脸面!

大难当前,还这样折腾,又有什么意思!”

陆建中捂住胸口,“嗳,嗳,我心口闷……活不得了。”

宋氏等人匆忙上前去扶住他,陆经红了眼道:“二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休要太张狂了。”

陆缄气得七窍生烟,却见陆建立频频朝他使眼色,只得忍气退了出去。

因恐再次发生变故,也顾不得生气,点起管事家丁,准备安排众人四处巡查并看守各处铺子房子。

做到一半,越想越气,折回去寻陆经:“当此危难之际,三弟是要继续在这里抱屈流泪,还是要做个男人?

如今这家里青壮年就只得你我二人,你管是不管?”

陆经涨红了脸,才要反唇相讥,却见康氏哀求地看着他,小声道:“谁知道会不会还藏着坏人,又或是突然间又反了的?”他这才板着脸跟了陆缄出去,冷笑道:“外头戒严呢,二哥你是男人又是官身,便该去巡外围才是。

小弟不才,只敢守在家里。”

陆缄懒得和他多言,自领着人巡查不提。

只暗自盘算,得设法让人出去送信给林谨容报平安,再问问诸先生那边是否平安。

如此过了三四天,第五天时,修城墙的民工和守军又发生了冲突,俞宗盛痛恨不已,命人只管杀,死命的镇压,又死了数十个人,烧了半条街,大火燃了一天一夜才被一场暴雨给浇灭了。

这下子,就连深信不会太乱的陆建新也有些慌神了,嘴里虽不说,却是暗自庆幸陆缄早前领着人把老宅翻修过了。

二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怪话,陆经不用陆缄招呼,每日早晚主动与他轮换着四处巡查。

平洲城里的气氛紧张之极,日夜都能听见兵士捉拿叛贼喊打喊杀的骂声和哭声。

听得一家子犹如惊弓之鸟,虽则曾与府衙那边打过招呼,相当于出钱请了一队兵士早晚过来巡查看护,陆建新仍是提心吊胆的,日夜睡不安稳。

于是禀明了老太太,召集了一家老小,道是再这样乱下去,不如想法子出城,回老宅去守着还要把稳一点。

陆老太太自是没什么意见,儿孙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和命比起来,什么都不值当。

陆缄想起林谨容早前曾戏言过,倒是倘若有那一日,林家人无处可去,少不得要与陆家一起去避难的,便问林玉珍:“不知道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他们家的院墙还没我们的高。”

这话提醒了林玉珍,林玉珍立刻道:“那不如去问问他们,是否愿意与我们一起去老宅。”因恐其他人不肯,又道:“反正老宅里头能住好多人,也不多他们几个。”

陆建新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也不知这么多的人好不好弄出城,现下说的是只许进不许出。

先试试再说吧。”

正说着,就听外头有人大声喊道:“叛贼被剿杀光啦!”

阖家都惊得站了起来,陆建新指使朱见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见福小跑着奔将出去,一炷香后才跑回来,满脸的喜色:“大喜!

大喜!

出去追剿反贼的官兵回来了,带回来二十多具反贼的尸首,这会儿正用马拖了游街示众呢!

道是游上三天,再枭首挂在墙头示众!

知州府衙发了安民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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