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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战起(1/2)

青山粉黛、暮色四合。

孤坟伫立其间,一把纸钱抛洒出去,转瞬便被山风吹得四下飘零。

苗人葬礼繁琐,先报丧再停灵,之后择日下葬。

符芸昭的外婆是寨子里的草鬼婆,平素就不受人待见,符芸昭恼了那些给阿达白眼的人,自然也就懒得报丧。

当日将阿达收敛了,停灵三日,今日一早便发了丧。

无人抬棺?

这一日刚好阴天,下着濛濛细雨,符芸昭便一招杏黄旗,顿时有六名猖兵从杏黄旗中跃出,抬着阿达的棺材进了山。

苗人发丧,要行直线,遇山翻过去,遇水趟过去,便是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挡。

六名猖兵抬着棺材,一路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墓地是符芸昭亲自挑选的,山坡向阳,下方便是潺潺的龙潭河。

若非山路难行,只怕早就被大户人家圈起来做了祖坟。

又一叠纸钱抛洒过去,原本被山风吹得飘零的纸钱却纷纷坠在了坟丘之上。

符芸昭跪在坟前,脸色只是木然。

这几日早已哭干了泪水,有的只剩下对阿达过往的追忆。

“阿达从前总喜欢坐在这里,看着我四下摘草药。”符芸昭突然说道:“那阵子她就说,要是死了,一定要葬在这里。”

费景庭叹息一声,走过去探手按在了符芸昭的肩头。

“人死如灯灭,想来阿达也不想见你这样难过。

你若一直伤心下去,只怕阿达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呵,”符芸昭苦笑一声,说道:“景庭哥哥,莫忘了我也会阴阳眼。

那日亲眼看着阿达的魂魄消散,哪里还有什么在天之灵?”

费景庭沉默以对,不知说什么好。

也不知古时候的修行者是如何看待亲人逝去的,更不知那时候的人死了,魂魄会不会消散。

佛门六道轮回,道门五道轮回,想来都是大能力者自行开辟的天地。

想来随着时间推移,佛门的六道与道门的五道尽数都消散了吧?

便有如阿达的魂魄一般。

费景庭暗自感叹,不得真仙,终究不过是一捧黄土。

符芸昭吸了吸鼻子,说道:“修道修道,修行十八年,到头来连阿达都救不了。

景庭哥哥,我只剩下你了。”

费景庭矮下身,轻轻将符芸昭揽在怀里,宽慰道:“放心,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嗯。”

张乐瑶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听闻下方有动静,扭头看了眼,跟着便走过去说道:“你那叔叔寻了过来。”

符芸昭顿时皱眉:“他又来做什么?”

“还是我去看看吧。”符芸昭此时已经乱了方寸,费景庭怕她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伤人性命也就罢了,日后若是伤了道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费景庭给张乐瑶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停在一边照看着符芸昭,费景庭便快步到了崖边。

低头看了眼,那人的确是符芸昭的叔叔。

他飘身而落,停在那人身前问道:“找芸昭有事?”

“侄……侄女婿啊,你看龙婆过世了,怎地也不言语一声,我这当叔叔的也好帮着忙活忙活。”

费景庭语气淡然道:“有心了,不过我们自己就可以。

你还是有事说事吧。”

“这个……”符芸昭的叔叔犹豫起来,瞥了眼费景庭,有些畏畏缩缩的咽了口口水:“没,没别的事。

你跟芸昭还要走吧?

走的时候来家一趟。”

“嗯,再说吧。”

符芸昭的叔叔终究没说出口,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了。

回到崖上,直到太阳彻底下山,符芸昭才稍稍缓过来。

重重的朝着坟丘叩头,起身后说道:“阿达,我回去了,之后就跟景庭哥哥回津门。

日后也没什么机会回来看你,等我修行有成,有了大能耐,一定寻到阿达的魂魄,再给阿达重塑肉身。”

符芸昭起身踉跄了下,牵住费景庭的手,三人便回了寨子。

转过天,符芸昭带费景庭去见了花熊一面。

这熊猫体型壮硕,不是秦岭那种软萌熊猫可比的。

这货进化成了素食者,每天不是在干饭,就是在干饭的路上。

每次为了见符芸昭,花熊总会自备上一捆箭竹,因为山下竹林里的竹子都不能吃。

符芸昭与花熊相伴了也不知多少年,对花熊熟悉的很,说起花熊的食谱来如数家珍。

春天吃嫩笋,四月起吃箭竹,到了夏天吃嫩芽,冬天又开始挖竹笋。

一边说着话,符芸昭一边用蔓草给花熊编了个篓子。

那篓子很大,刚好能让熊猫单手挎住。

熊猫接了篓子很是高兴,瞥见符芸昭有些忧伤,便四处打滚试图逗她开心。

没了往日没心没肺的笑声,符芸昭只是轻轻笑笑,撸了两把花熊的脑袋说道:“花熊,我要走咯。

你自己要好好的,可惜津门冬天太长,带了你过去,你要挨饿喽。”

‘鞥鞥~’

“以后你要小心,这世间好人多,坏人也不少。

不要让人抓到剥了你的皮。”

‘鞥……’

“好咯,我走啦。”

那花熊似乎听懂了,极为舍不得,一路相随,径直将符芸昭送到了林子边缘,这才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这一日临行,符芸昭收敛的心绪,到底去了叔叔家一趟。

回来之后脸色古井无波,毫无变化。

三人步行出了寨子,费景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龙门寨。

来时无人迎候,走时倒是有受了恩惠的自发相送。

寨子里的苗民既淳朴又郁闷。

淳朴起来,你对他们好,他们便发自内心的尊敬你;愚昧起来,却只因着一个草鬼婆的名号,便刻意疏远符芸昭。

想来这民国是没指望了,三十年后但愿寨子里的民众受了教育之后能不失本心。

从寨子里出来,费景庭问道:“你叔叔找你什么事?”

“还能如何?

看你衣着光鲜,就想着占便宜。”

“你拒绝了?”

符芸昭却说道:“给了他二十大洋,权当以后没这个亲戚了。”

远隔万里,最难割舍是家乡。

何谓家乡?

乡音、乡情。

没了乡情,没了记挂的人,那便不再是家乡。

符芸昭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龙门寨,只怕从此之后,此心安处是故乡。

行了数日山路,这一日到了省城,费景庭顺手买了一份报纸,才知道外界纷纷扰扰,尤其是巴蜀之地,简直是打成成了一锅粥。

唐继尧的滇军从五月下旬发动攻势,起初极为顺利,到了六月十日,既然攻克了蓉城。

熊克武的川军退守保宁,据说蓉城一战滇军损失惨重,死伤不下五千之数。

这会儿的军阀、军头可不讲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滇军攻入蓉城,自然要就地征集补给。

摊派下来的饷赋也就罢了,滇军军纪涣散,欺男霸女的恶事可没少干,惹得巴蜀民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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