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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77.隐藏在圣所门前的撒旦(1/2)

卡维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轻松找到了藏匿在盲肠内的阑尾。

不管他的怀疑对错与否,这种略显坚硬厚实的质地,其触感确实和盲肠肠壁的软、薄大相径庭。

现在摆在伊格纳茨面前的是个岔路口。

一条稳定保守,不会出大错,只要坚持没有发现阑尾,按照西欧外科医生对腹腔内手术的惯例,快速缝上神父的肚子就能结束这台手术。

虽然过程很平淡,也难说精彩,但至少医生们都没有犯错,外人看手术就是看个刺激,没资格对手术本身挑三拣四。

而另一条则布满了荆棘,需要向权威共识发起挑战。

伊格纳茨当然偏向第一条,因为他的手术向来遵循快速和稳定,并且非常重视术中及术后的死亡率。

在他眼里,病人术后死了,那手术本身也就没有了意义,即使完成得再漂亮也是有瑕疵的。

所以他才愿意相信卡维的消毒确实能带来一些改变。

但同时,这种想法也有一定的局限性。

他最喜欢用已经传为经典的手术术式来炫耀自己的技法,只要在前人的基础上降低死亡率便是一种成功。

而不是选择另辟蹊径,拿病人去创造全新的手术方式,从根本上改变手术的难易度、成功率和持续时间。

这种对手术术式的保守态度,虽然能稳住外界的评价,但也难免会迎来一些人的痛批。

瓦雷拉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关腹,神父的腹痛不会得到缓解,但在这与手术本身无关,只能说明施密特得了一种罕见病,或者也可以把疾病归类为天主的试炼或者另一种馈赠。

当然,如果想要明确病因,小施密特可以选择将神父的尸体送去解剖室。

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双赢的好事,伊格纳茨会非常高兴。

只是尸检的可能性很低,因为教堂的天主教徒会出面劝阻。

为了挽救神父的生命,让他接受手术还能理解为人之常情。

但死后送去解剖尸检就不一样了,那是对神父灵魂的亵渎。

但不管怎么说,神父的死都和伊格纳茨的手术无关。

可要是真的切开了盲肠浆膜,找到阑尾就算了,一旦没能找到,他这台众目睽睽下的手术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把昨晚上卡维凝聚的人气消耗个精光。

而且伊格纳茨绝对会被扣上一个“误伤”的罪名,连报纸上的标题都帮瓦雷拉拟好了,就叫“大意与无知,毁了神父的盲肠!”

伊格纳茨不愿意冒险。

卡维也知道他不愿冒险,所以第一时间就敲响了警钟:“老师,你不会忘了吧,神父可是被我们骗上手术台的。

要是术后回去让他知道是您切开肚子却什么都没干,转手还把他推回病房继续忍受双倍的痛苦,这”

阑尾炎+伤口,确实是双倍痛苦.

这段小声提醒,顿时让伊格纳茨清醒了许多。

“诸位,曾经有位记者朋友一直批评我不敢创新,在创新面前畏首畏尾。

我现在必须予以必要的回应,也不知瓦雷拉先生在不在现场.”

他来回扫视了一遍手术剧场,并没有意识到老熟人就在他身后一直看着,只能失望地说道:“如果有人能联系到他的话,请一定代为传话。

我今天为了神父的身体健康,必须挑战一下欧洲腹腔外科学界的权威。”

一番带着激情的陈述之后,观众的反应也逐渐热烈起来。

作为伊格纳茨的忠实粉丝,面对敢于挑战的勇气,有不少人给予相当正面的回应:“好!

将西欧的那些所谓权威击个粉碎!”

“瓦雷拉懂个p的外科,只会写点文章罢了。”

“加油!”

在一片叫好声中,伊格纳茨重新拿起手术刀,继续说道:“从卡维刚才的判断来看,这根发炎的阑尾应该被盲肠的浆膜层包绕在了内部。

我已经用手指判断过了,此处确实和普通盲肠肠壁组织不同,很有可能就是阑尾。”

下决心需要反复考虑,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但真到了手上实操的时候却只需短短数秒。

敞开的腹腔两侧站着的是两位炙手可热的外科医生,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比第一台腹股沟疝修复术时默契了许多。

卡维用手指绷紧盲肠肠壁,伊格纳茨的镊子夹中一处浆膜,刀尖一挑,手指钝性分离,很快就看到了嵌入在其中的淡红色阑尾。

“是阑尾,诸位,我敢断言,这就是神父大人的阑尾!”

伊格纳茨庆幸自己听了卡维的意见,快速分离剩下的浆膜,将阑尾的根部慢慢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无疑是外科界的重大发现。”

“奥地利外科学界终于有自己的东西了?

!”

“国王当初兴资建立的外科研究院,花了那么多钱,研究了那么多年,结果呢?”

“结果除了现任院长继承下来的整形外科,腹腔手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伊格纳茨教授还是敢于做事的,瓦雷拉先生的评论还是太武断了。

当初第一台麻醉手术不就是他做的么,反而是前外科学院院长,他的父亲大人在当时横加阻拦吧。”【1】

一时间的成功能埋葬掉绝大多数的错误,至少在这些观众的眼里,伊格纳茨还是奥地利的外科传奇。

他也有过和其父亲相似的言论,认为麻醉可有可无,不仅会阻碍自己观察病人手术中的情况,还有杀死病人的可能性。

但出于一些舆论和学术上的压力,他还是做了全奥地利首例麻醉手术。

谁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就连顶尖外科医生也不例外。

相比起来,错过昨晚的剖宫产反而促成了卡维的崛起,终究只是件小事罢了。

然而,类似于“伊格纳茨依然伟大”的论调才出现没多久,手术的进程又给所有人的头顶浇去了一盆冷水:“神父大人的阑尾太长了.”

伊格纳茨沿着切口向上做分离,希望将藏在盲肠内的阑尾一并提拉出来。

可惜阑尾和盲肠贴合紧密,浆膜层死死压着阑尾。

它们就像是一种共生关系,互相紧抱在一起,沿着切口方向一直向上延伸。

如果事情出现在现代,恐怕主刀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延长切口。

毕竟最麻烦的阑尾都已经找到了,没可能功亏一篑地去关腹。

【2】

但在19世纪,手术进行时间越长就会遇到越多的阻力。

自己的名声、第二天的报纸、台上观众的反应、毫无模板的手术过程都会给主刀们带来无尽的压力。

在那个放弃不算医疗事故的年代,关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能让人放下重担,得以喘息。

毕竟想要继续手术不是在原有基础上继续,而是需要扩大切口,继续游离盲肠甚至向上到升结肠的位置。

手术剧场内的蜡台吊灯和手提油灯将手术区域照得灯火通明,但在切口内部,神父的右上腹,却是一片黑暗。

没有稳定的麻醉,没有急救措施,没有卡维的上帝视角,继续扩大切口,风险就会成指数级增加。

“老师,现在的切口有12cm,已经是极限了,恐怕全奥地利也找不出几例如此大切口的腹腔手术。”赫曼冷不丁提了一句,“如果再延长切口,那就是17cm了。”

“17cm”

就算已经经历过数千台手术的卡维,也知道手术的凶险,但他考虑的还要更全面一些。

乙醚麻醉虽然听上去简单,闻一闻就能昏昏入睡,但其实对麻醉剂量的把握却是个相当复杂的技术活。

一旦剂量超过阈值,乙醚就会抑制呼吸中枢,打掉病人的自主呼吸,最后憋死在手术台上。

所以19世纪的手术时间都很短,很多病人经受不住第二次麻醉。

术前准备期,卡维就知道了神父对乙醚的反应很剧烈,刚用完就出现了干呕、呛咳和流涎等数种不良反应。

再次麻醉失败的可能性很高,这种情况下继续手术确实有相当大的风险,他也随时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因为卡维没自信再次说服伊格纳茨,在那么多粉丝眼前和自己的“老师”闹翻也是一件很不明智的选择。

然而伊格纳茨却顶住了压力,及时做出决定:“继续向上延长切口,给我手术刀!”

这是个颇为大胆的决定,让卡维吃了一惊:“老师,再往上就是肝区了。”

“我知道。”

伊格纳茨的手术刀没有犹豫,又向上小心切开了皮肤肌肉,再次暴露出了一大段肠管:“手术相当艰难,我们已经抵达了升结肠部,在这里依然没有看到阑尾的尾部。

整根阑尾在这里钻出了盲肠浆膜层,彻底进入肝区腹膜后”

谁都能听出他的无奈。

腹腔是手术的禁区,而肝区更是禁区中的禁区。

即使是禁区,相当一部分外科医生仍在冒险做着阑尾切除和腹股沟疝修复。

但肝区和胆囊的手术却没人敢做,甚至没人碰过,连一篇像样的报道都没有。

对于神父而言,上帝的圣所在遥远的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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