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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可以嚣张(1/2)

白鹭星原本叫潞星,是北疆九大星桥之一,        后来白家将主宅迁到此处,        这地方就改名姓了白。

作为宇宙中罕见的天然生命星球,它有着迥异于人工改造的独特自然风光,        和一年四季都不消散的凛凛白雪。

白家山城紧挨着大冰湖,        背后是绵延起伏的玉德雪山。

没有隔绝风雪的防护壁,        也没有自动调温的地热层,城中的一砖一瓦都毫不设防地盖在这冰天雪地中,时刻感受着这份凛冽寒意。

白家子弟三岁打武基,        六岁开始,        每日清晨都要去冰湖中裸泳一刻,开天门后,时间便延长到半个小时。

天蒙蒙亮,        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躯从冰湖中跃出,浑身都散发出蒸腾般的白色雾气,一旁等候的侍人上前为其擦干身体,披上柔软的裘袍,另一名侍者将温好的烈酒倒入杯中,双手奉上。

裹着裘袍的人将杯中酒仰头饮尽,        光着脚踩在积年不化的雪面上,走向不远处隐没在晨光中的巍峨山城。

她面容瘦削,        眉眼间透着股郁气,        五官硬朗不显娇柔,        却不折不扣是名女子,        然而城中人见了她,尽皆俯首恭称一声:四爷。

白家主脉向来人丁不旺,这一代家主白洪生了两男两女,可次子早夭,长子战死,大女儿早早嫁进了皇宫,家中便只剩下一个小女儿,人称白四。

白家老四,白行止。

白四自幼不好红妆,生的是女儿身男儿心,年过三十仍未婚配,白洪也由着她。

曾有家老进言请白洪再生个儿子,好继承白家家业,可白洪却没答允,反问对方,我家老四有哪点比男儿差了?

于是人人皆知,白洪有意传位于白四。

白家独霸北疆,不是诸侯胜似诸侯,白洪常年领兵在外,白四将偌大一个白家掌管的滴水不漏,手腕心计皆是非凡,可却也总有不开眼的东西时不时跳出来,要提醒她她的女人身份。

白洪倒不是真想看女儿孤寡终老,对这类说亲做媒的事情也有意纵容,曾多次劝白四若是有喜欢的,便娶回来。

可白四不喜欢,她谁都不喜欢。

“四爷,秋老爷来了,眼下正在厅里等着。”

白四坐在榻上,抬起脚让侍从给她穿靴,闻言挑了挑眉,时间还不到早上八点,这便急匆匆赶着来,恐怕也是为了那件事。

换了身素布袍子,白四起身去前厅。

一名与白洪容貌有几分相似的老者正捧着茶盏坐在厅里,眉目间神色恍惚不宁。

“老叔。”

“啊。”老者被白四从思绪中唤醒,忙放下茶盏站起身,“小四啊,帝都的事,你听说了吗?”

白四点点头,说来可笑,白家主脉到她这儿算是没了下文,在她之后,最有资格继承白家的居然只剩下她姐姐白玉跟皇帝生的那个小杂种,白家人固然也重视血脉,但对那个越长越像皇帝的小杂种却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一直以来族内的多数看法是等着白四生一个,实在不成如今科技发达,让白洪提供点遗传基因用人工胚胎造一个也行,娃儿还是要养在膝下,一点点教起来才有白家人的样子。

直到东南战争爆发,林寰三番两次上了媒体头条,白家人瞅着那张跟白征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集体失声。

于是才有了白四领军南下,与太子达成协议,主动襄助帝国平叛这一出。

不是没人怀疑过这里面有鬼,一群老人将林寰查了个底朝天,最后终于从旮沓角落里翻出一张白征在时的旧照,照片角落里那个军官打扮,胸平如毯,模样俊美的年轻人,跟当初那位离家逃婚,不知所踪的林家小姐林芸,好吧……难怪当初大少爷对结婚生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多了还要翻脸,感情是早已经心有所属。

老人们一边埋怨白征藏得太深,愣是半点口风没跟自家人露,一边也是心中唏嘘,他们自然不怵与林家联姻,反而乐见其成将皇帝的一条忠狗拉下了水,可对林家那边而言,这事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皇帝心再大也没可能再将林家当自个人看。

况且事情一旦败露,皇帝势必对林寰母子除之而后快,不会给林家丝毫靠向北疆白家的机会。

白家的老人们想让林寰认祖归宗,这娃儿单看脸就顺眼,性子也被林家养的不错,是棵好苗子。

白四对此没异议,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也不想养孩子,只不过她对林寰回归白家这事没抱多大指望,如果林寰自己不愿意,白家就算昭告天下也没用,至于林寰会不会愿意改姓白?

见了人的第一眼白四就知道,甭想了。

林寰回归白家这事,她不反对,但也不想强求,可问题族中的老人们不是这么想。

白四心中叹了口气,扶着白秋在椅子上坐下,开口道:“叔,探子来的消息还没经过确认,事情也没摸清楚,不能急,急了就要犯错。

究竟是谁要对付太子,路卓恩和林寰都被卷进去,这事恐怕也是冲着咱们白家来的……不瞒您说,我对太子这个人很忌惮,甚至怀疑这是太子自己导演的一出戏。”

老人脸色有些难看,族老中最热心林寰回归的就是他了,他是白洪的亲弟弟,白四的亲叔叔,同样也是林寰的亲叔爷。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当初白征是长子,打小就被作为白家的继承人培养,白洪对其严厉非常,几乎从来没给过这个大儿子笑脸。

所以白征也从来都与亲爹不亲近,相反对白秋这个小叔缠得紧,叔侄感情好得跟亲父子有一拼。

白征在前线战死,白秋一夜间好似老了十岁,不到五十就满头白发,听闻白征居然还留下了个儿子后,最激动最关心的自然也就是他。

老人攥着拳头胸口起伏越来越大,猛然一锤膝怒骂出声:“姓路的全他妈王八蛋!”

白四知道他气什么,太子娶了林寰当太子妃,简直是点炸了整个白家。

堂堂白家长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被强逼着作妇人状伺候男人,这他妈的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大婚前夕白家死士一直潜伏在帝都,寻找一切机会救出林寰,后来发现根本找不到机会,便破罐子破摔发誓要弄死太子那王八蛋。

那段时间暗地里围绕着太子的可谓是腥风血雨,白家至少策划了上百起不计代价的刺杀,可最后太子那混蛋还是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婚礼上,当着全帝国人民的面娶了林寰。

那之后不少族老对林寰回归白家的心思都淡了,毕竟嫁为人妇这种污名根本洗不干净,现在全帝国人人都知道林寰遭遇了什么,指指点点都能把人臊死。

但也有人,比如白秋,坚持要救林寰回来,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家孩子,没道理看着他在火坑里受苦,林骑那老狗没胆子跟姓路的对着干,他们白家可不在乎,皇帝太子又怎样,敢欺负白家的娃儿,老子豁出去跟你干。

送走了白秋,白四回书房吃早餐,准备开始处理这一天的公务。

她左手掐着个包子,右手翻动着摆在一边的书,随手翻到一页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那段话——

“君主制度下的性别歧视是不可能被消除的,以军事力量保障政治权力的强权制度中,不擅长暴力的女性天然处于弱势地位,这一点甚至不受统治者的性别影响……”

将肉包最后的一牙塞进嘴里,白四擦了擦手,随手将书合上扔到一边。

只见略显陈旧的书皮封面上,民主论三个大字异常扎眼地杵在那里。

………………

树上的鸟巢筑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明明旁边有更粗更安全的枝杈,却偏偏要挨着这边的小树枝筑巢,细小的树枝一点也不牢靠地托在巢底,感觉左右摇晃一下就会掉下来……自从发现这个鸟巢后,路卓恩总是忍不住跑过来看看它,确认它没掉下来才会感到安心。

有点荒凉的庭院,面容刻薄的奶奶不喜欢吵闹,院子里永远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他和奶奶,就只有那些仿佛哑巴一样的下人。

大多数的时间路卓恩都无所事事,除了发呆还是发呆,他也想去院子外面看看,但大门永远是锁着的,院墙太高,他爬不出去。

他有一个游戏机,不知道是谁给的,但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在了。

可这里不能联网,游戏机上绝大多数游戏都是要联网才能玩,不需要联网的那些他也已经玩过不知多少次了……他很无聊,真的很无聊。

秋天的时候,鸟丢下巢飞走了,替这个巢担心了小半年的路卓恩终于找到机会,拿着从旧家具上拆下来的金属板和固定件,爬到树上给巢做了个人工加固,完事后他拍拍手站在树下仰望自己的成果,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第二年,鸟没回来。

加固过的鸟巢空荡荡支棱在树枝上,路卓恩每次看见,心情就不由有些小低落。

长大后,每当回忆起小时候居住过的那间院子,能清晰想起来的,也就只有奶奶,游戏机,以及鸟巢了。

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路卓恩谨慎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卧室,片刻后,他掀开被子,光着脚走下床。

身上的睡衣也是完全陌生的样式,路卓恩走到窗边将窗帘拨开一条缝,外面似乎是个很大的庭院……这里究竟是哪?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房间内,这是一间相当简单的卧室,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或者装饰,路卓恩走到书桌边,拿起了摆在一角的相框。

——好奇怪。

他看着照片中被簇拥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认出了那就是太子路海澜,然而奇怪的是,明明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很想哭。

路卓恩怔怔看着照片中每个人的脸,不论是什么样的表情,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泛着相似的味道,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幸福的味道。

如果那一年鸟回到他加固过的巢中,也许他也能露出像这样的表情……在这一刻,路卓恩终于明白,在他小的时候看见那个空荡荡的鸟巢,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袭黑袍的路海澜从外面走进来,站在门口,与回过头的路卓恩四目相对。

照片中曾经笑的那样幸福的少年,如今已看不出半点过去的痕迹,站在那儿,就仿佛隔绝了身后的光,沉重而迫人的压力充塞了四周的空气,像水银般挤压着空间向路卓恩逼近,叫他感觉难以呼吸。

“换身衣服,我送你回学校。”路海澜道,转身走出了房间,接着便有侍者捧着路卓恩的制服进来服侍他洗漱更衣。

换回帝国军事学院的夏季制服,路卓恩跟在沉默不语的路海澜身后,从绿意盎然的庭院边走过,他没有好奇地四处张望,虽然这里很可能就是在外界传闻中那个神秘无比的别宫。

相反,路卓恩的心情有点沉重,他已经想起来之前在繁星号上发生了什么,一同去参观的老师同学只有他活了下来,这绝不是小事。

他当然也不傻,这件事显然不是什么意外,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有人不想他死……想到这里,路卓恩抬起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路海澜。

——太子是个怪人。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奇怪,娶了个男人当太子妃,身为太子却几乎不出席任何社交活动,每天忙着造那个谁也不知道到底想拿来干嘛用的繁星号。

可偏偏好像谁也不能忽视他,至少路卓恩接触到的人,似乎都对太子抱着既恨又惧的态度。

似乎是觉察到路卓恩的视线,路海澜突然停下脚步。

一只手伸过来,路卓恩愣愣被对方牵住了右手,被牵着继续往前走。

他脑子有点懵,从在繁星号上太子对他的态度就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几乎是灵光一现般,他终于想起了刚才看见的那张照片。

……不会是真的吧?

他不是没注意到照片中那个看起来很像母亲的女人,也不是没注意到被轮椅上少年抱着的婴儿,他只是……不可置信。

载着路海澜与路卓恩的小车从别宫驶出,拐上高速传输带,前往皇家军事学院。

路卓恩有点拘谨地坐在车厢里,双手摆在膝盖上,肩膀挺得笔直,他脑子很乱,理智让他不去相信并谨慎提防着太子的好意,可是情感上……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确有一丝渴望,对从未拥有过的亲情的渴望。

“学校里,如果有人对你说什么。”路海澜突然开口道,“你就让他们直接来问我。”

前半句话让路卓恩心中一惊,而后半句……他只听出了嚣张。

身为皇子,路卓恩一直很低调,不要说仗着身份欺负人,甚至学院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帝国四皇子。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层尊贵的身份其实就是一层纸皮,没有皇帝的宠爱,没有家族可依靠,身边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他凭什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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