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350、令贵妃(3/4)
两人互相见礼,婉兮主动含笑点头,“豫嫔,也给你道喜了。”
豫嫔倒是淡淡的,“与令妃囊囊这天大的喜比起来,妾身这个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婉兮眸光轻转,“《尔雅》说,‘豫,乐也’;《珠丛》记,‘心中和悦谓之豫’。
豫
嫔,皇上赐给你这个字为封号,是心有喜悦所致,是个好封号。”
豫嫔倒是笑得淡淡,“妾身出身蒙古,虽汉学算不得精深,但是好歹在宫里寂
寞之时,也翻过不少汉家典籍。
尤其拉旺阿哥此时进学,妾身便是要为了陪着拉旺
阿哥念书,也跟着念了不少去。”
愉嫔静静抬眸,望住婉兮,“妾身也读到过‘豫附’二字,意味‘心悦诚服而来归
附’,这说的不就是妾身之所以进宫的缘故么?”
“还有,张衡《东京赋》里说,‘度秋豫以收成’。
此处‘豫’字又特指皇上秋日出
巡——这便又正合皇上秋狝,以合蒙古各部之举。”
豫嫔幽幽地笑,“便是这个封号,也是皇上叫妾身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自己
此时这位分的来历。
这是朝廷的对厄鲁特蒙古的施恩,是朝廷平定准噶尔的欢喜,
倒不是皇上私心里对妾身有何喜悦……”
豫嫔的话,说得婉兮心下也有些凄楚。
原本以为凭豫嫔蒙古格格的出身,兴许对这汉字没有太多的体会。
却没成想豫
嫔本是用心之人,竟早已将这个字看透了。
婉兮努力一笑,“多谢豫嫔那般尽心尽力陪着拉旺一起念书。
他的功课反倒比
在我宫里时,更进步了。
前儿师父还说汉学进益颇快,这便都是豫嫔你的功劳。”
豫嫔垂首笑笑,“我其实从进宫的第一天,就知道皇上对我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情分。
他对我的一切,都只关朝廷罢了。”
“我终究已是这个年岁才进宫,我便也没什么看不明白的,故此我自己心下也
对皇上,并无半点的奢望。”
“从前那会子说想争宠,也同样不是我自己有多喜欢皇上了,不过是为了母
家。
不过孩子没了,我那份儿心便也跟着一起远去了——如今想来,那孩子是带着我
那样的心愿才得来的,便也注定那孩子留不住吧?”
“故此我心下虽说恨那算计我的人,但是却没有因为这孩子本身的离去而太过
悲伤。
反倒,仿佛松了一口气。”
“如今朝廷西北用兵已然大捷,我肩上的担子便也可以卸下来了。
如今得了皇
上这样的封号去,我心下便更知道从此在宫里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婉兮听得轻轻蹙眉,“别说傻话……皇上必定不会薄待了你去。”
豫嫔含笑点头,“我信。
皇上会对我不错,该给我的位分会给我,却也明明白
白用这个封号告诉了我,他对我心下其实是个什么情分。”
豫嫔说着深吸一口气,“我的绿头牌已经被皇上收起来了,我心下非但没有半
点的遗憾,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令妃囊囊我不瞒你,我从十三岁起嫁给了那个男人,我的什么都是那个男人
教的;叫我二十年后又要去伺候另外一个男人——那滋味,实在别扭。
没有半点欢悦
不说,反倒沉沉的都是负罪感。”
“这个孩子没了之后,皇上自觉亏欠我,便应诺了我,从此会善待我母家人
去……我也相信,皇上便不是为了我,也会为了那个孩子,记着那日对我的承诺去。”
“我若从此免了那事儿去,于我来说,便再没什么遗憾,反倒尽是解脱了。”
婉兮抬眸凝住豫嫔,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个女人,夹在朝廷和叛臣中间儿,也许大义与钟情终究是两回事儿。
为了大
义,她选择了跟随母家举家内迁,可是她的心里——怕依旧还是放不下那个从十三岁
起就与她在一起的男子吧?
便如豫嫔自己所说,她在男女之情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教的;所有
的亲密举动,百年都带着那个男人的烙印。
一旦换成另外一个男人,怎么都觉着无法接受。
婉兮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豫嫔的手,“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
到了咱们
这个年岁,除了男女之情之外,这世上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与皇上之间,便是不容
易抹掉旧情的影子,但是终究,尚可彼此陪伴。”
豫嫔便也含笑点了点头,“他既然给我这样一个封号,那我将来陪他在木兰一
起哨鹿行围,凭我的功夫,还是足够的。”
难得豫嫔自己已然豁达如此,婉兮便也轻笑,“可不?
我最羡慕你们满蒙格格
这马上的功夫,我啊,从前骑驴还总掉下来;后来在木兰好容易骑了一回马,就遇
着个熊瞎子。
我心下都有阴影儿了,怎么都不敢再骑了。”
旁边玉蝉忽地扑哧儿笑了一声。
婉兮忙瞪玉蝉一眼,红了脸瞟着豫嫔去。
豫嫔便也知趣地行礼,“妾身相与令妃囊囊说的话,已是都说完了。
外头已是
好些人了,囊囊该出去见见,别再为了我一个儿这么耽搁着了。”
婉兮含笑说“好”,豫嫔这才先扭身出去了。
婉兮急忙一把抓住玉蝉,“小蹄子,你偷笑什么呢?”
玉蝉忙跪下,红脸笑着道,“……奴才该死。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着,一听主子说
从此不骑马了,反倒想起来咱们七公主骑着皇上满地爬。”
婉兮脸腾地燃烧起来,一跺脚,这便赶紧跑出去了。
——婉兮明白,玉蝉这是想说,“主子虽说不骑马了,可是后来皇上自愿给主子
当马了”
婉兮拍了拍脸,这才走出门来,到对面明窗间,与一众道贺的主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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