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333、他可一点不斯文(2/3)
在这一片竹影花气里,几个孩子玩儿得正是热火朝天。
舒妃一路朝里走来,也被孩子们给吸引,忍不住驻足停留了半晌。
她的目光,终究是更多落在了小鹿儿身上。
这会子福康安出宫去了,永瑆和绵恩他们都在上学,这园子里就只拉旺一个当哥哥的,未免有些安静。
许是因为福康安不在的缘故,平素因为年岁小、闹腾不出什么翻天来的小鹿儿,这会子可得了机会。
一圈儿孩子当中,就属他闹腾了。
愉妃含笑道,“瞧,舒妃看着小十四,这脚步都挪不动了。
叫咱们在这儿好等,她却忘了要朝咱们来。”
婉兮轻轻回眸,与玉蕤对了个眼神儿,便依旧淡淡地笑,半垂下了眼帘去。
“都是小十四淘气。”
愉妃点头笑笑,“若是舒妃的十阿哥还在世……算算年岁,也正好是永璐这么大吧?
都是亲生兄弟,相貌身量上必定相似。
“
“也难怪舒妃看得都挪不动脚步。
舒妃啊,必定是从永璐身上看见了十阿哥的影子去……”
婉兮抬眸望住愉妃。
愉妃错开了目光去,轻轻叹息道,“舒妃虽说后来又抚养了十一阿哥永瑆,可是永瑆这会子也都挪进阿哥所去,白天上学功课也忙,这会子舒妃的身边儿,还是空了下来。”
“唉,想想舒妃也是可怜。
若从未有过孩子倒也罢了,就是这么着有过孩子,却又没了,这才是最难受的。”
后湖上有风来,吹动竹叶飒飒。
那影子翠绿浓深,印在地下,却是一片幽暗。
婉兮悄然提一口气,回眸对玉蕤道,“还不请你舒主子快进来坐?
竹影儿底下风大,小心别叫她受了凉。”
玉蕤一福身,忙转身儿,三步并做两步去了。
愉妃笑了笑,这便着转向婉兮来,“既是舒妃来了,想来你们还有好多话要说。
我便也先回去了。”
愉妃说着瞟一眼语琴,“庆嫔,你可一并回去?”
语琴跟着愉妃回去了,婉兮与舒妃在殿内并肩坐下,各自饮茶。
倒是舒妃盯了婉兮一眼,“你怀了身子,还喝茶?”
婉兮淡淡笑笑,“便如蒙古、西域、雪域……可一日不吃饭,却不能一日不饮茶。
故此那边最不愁销路的,唯有茶叶。”
舒妃挑了挑眉。
“那也难怪。
他们的饮食终究与内地不同。
每日里都是吃肉、喝奶,于菜蔬果植之上甚少。
唯有茶叶才能解腻,每顿饭之后必定要饮茶的,一日一顿都离不了。”
婉兮点头,“故此那些女子们,便是怀着孩子的,又如何能一顿不饮茶呢?”
舒妃也是聪明剔透的女子,这便瞟着婉兮,啐了一声儿轻轻笑开。
“你这又是什么话?
难不成,你也腻着了?”
“可是我分明记着啊,你呈给皇太后的不是苏油炸的油煠果么,至于腻着么?”
婉兮抬眸凝注舒妃。
“在这后宫里,能腻着人的,未必都是饮食。
总有太多的事儿,叫人胃口儿这儿,堵着。”
舒妃定定地盯着婉兮半晌,实在是因为刚到,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这便怎么都猜不透了。
她便耸了耸肩,“原以为你连着有了四个孩子,如今在宫里应当是春风得意;却原来,还是能有事儿叫你胃口儿里堵着啊?”
婉兮淡淡转眸。
“这世上的人啊,都觉着旁人的境遇比自己更好。
便如我看着你,觉着凭你家的家世,你在这世上便也应该没有什么不欢喜的事儿才是。”
舒妃向婉兮瞟过来,“……这就是人心不足的缘故吧?”
婉兮笑笑,错开了话题去,“皇上十五那天说,不去索约勒济巡幸了。”
舒妃这才绣眉轻展,“我今儿来,一面儿是给你道喜,另外一面儿,就是特为这个来的。”
舒妃深吸一口气,盯着婉兮的手,目光里隐隐有些分量。
婉兮便轻轻一笑,将手朝她伸过去点儿,“瞧你是想攥着吧?
那便攥吧,客气什么?”
舒妃面上便大红布似的红。
还是没好意思攥婉兮的手,轻咳了几声儿道,“……倒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竟当真叫皇上不去巡幸索约勒济了。
不管皇上怎么具体解释,说这事儿与孙灏的劝谏无关——但是总归叫旁人看起来,皇上还是多少接受了孙灏的话的。”
舒妃的眸光闪闪,“这便等于是,保住了孙灏去。
孙灏保住了,那永璇和咱们永瑆,便也都逃过这一劫去了。”
婉兮垂首轻笑,“皇上虽说下谕旨申饬孙灏,可是皇上也没治罪于他啊,不是还保留了他三品京堂,只改做旁用去?
况且孙灏虽是汉大臣,却一向都有‘风励清修’之誉,是位名仕,也是个人才,皇上自有爱惜保护之意。”
“这都是皇上圣心独运,亏你倒来谢我。
我啊,当真还不敢承你这句情。”
舒妃不由得轻愠,“嗤,你少来!
是你不愿意将你与皇上之间耳鬓厮磨时候儿的那些话儿告诉给我罢了……皇上前头都下了那么长一道旨意,说是巡幸索约勒济势在必行的,连‘祖宗家法”和康熙爷都搬出来了,怎么可能自己改了主意,不去了?”
“必定有人,而且是对皇上极有影响力的人,才能叫皇上自毁前言,暂且放下天子的体面去。”
瞧舒妃真有些急了,婉兮这一回便但笑不语。
舒妃瞟着她,又“呸”了一声儿,“没词儿了吧?
我就知道是你!
——你还不说,你当我就猜不着你用了什么法子么?”
“我忖着啊,你必定是用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怕是跟皇上哽叽,说什么肚子疼啊,又说什么舍不得皇上之类的,才叫皇上软下了心来,半步都舍不得出京了。”
婉兮垂下头去笑,虽说依旧还是不出声儿,可是面颊究竟还是红了半边去。
三十三岁的女子,又连着养育四个孩子,她本就纤瘦,这会子又不上妆粉,故此那眼角的几痕皱纹盖都盖不住了——可是这样年纪的女子,依旧一笑起来,面颊还如桃花一半儿的轻红软粉,如少女含羞一般……
这情形看得叫舒妃半晌回不过神来,末了也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她自己比令妃小了一岁,便是如今面上借着妆粉,还瞧着平滑如玉似的;可是这样的红晕,她却是怎么都不能再有了。
——也唯有,没断了受皇上雨露的人,才还能这样儿吧。
“罢了。”舒妃摆了摆衣袖,“你既不说,我心下也明白就够了,嘴上便也不问你了。
总归你这么着是帮了咱们永瑆去,我便怎么都是感激你的。”
婉兮点点头,算是受了。
婉兮转头望向窗外,看见小鹿儿淘气地爬上了窗外廊下的栏杆去,玉蝉和玉萤两个哄着,叫他下来。
婉兮便缓缓收了笑,抬眸迎上舒妃,只问,“不知九福晋的病怎样了?
因她一直身上不好,倒是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这会子麒麟保和伦珠都回家去了,我这边儿倒是断了信儿。”
舒妃点点头,“病已是好了。
只是怕病气还没散尽,故此才没敢轻易进宫来给你行礼,总归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最金贵。”
岛上的人来人往,终于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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