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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5章:王道式微崩汉月(1/2)

刘林虽早有预料,但还是被宣宗这举动下了一大跳,眼看皇上气得够呛,忙起身给换了一道奏折,趁机撇了一眼被丢在龙案旁的奏折,只见上面写着陛下新基,当全心于政,然则,日嬉戏,宴乐无休。

暗自吐了口气,这帮官儿,还真是找死了。

“朕,正要杀了你们”,第二份奏折刚刚铺开,宣宗只是瞧了两眼就开骂了起来,神情比起先前越发愤怒了不少。

心惊的刘林也不敢多看,任由皇上将奏折给丢了出去,自己只顾在一旁递奏折,翻开,每打开一道奏折,皇上的骂声就大了几分,如此骂了一阵,看了一阵,竟看了二十几道奏折之多,皇上也许是马累了,也许是早见怪不怪,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奏折再多都不看。

眼看着满地的奏折,刘林也不敢说什么,趁着皇上没说话走到龙案下,趴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捡起来,如此一来,难免会看一些,奏折大小不一,长短不一,但骂人的话儿都差不多,御史胡海骂的是,“今阙政猥多,而陛下病源则在溺志货财。”

御史冯从吾指责的是:“(皇帝)谓圣体违和,欲以此自掩……天下后世,岂可欺乎?”

礼部主事卢红春揭露皇帝“装病”说:“若真疾耶?

则当以宗社为重,毋务为豫乐以为基祸;若非疾也,则当以诏旨为重,毋务以矫饰以起疑。”

户科给事中田大益痛斥皇帝:“陛下驱率虎狼,飞而食人,使天下之人,剥肤而吸髓,重足而累息,以致天灾地坼,山崩穿竭。”

工科给事中王德完责道:“民何负于君?

而鱼肉蚕食至于此极耶!”其他的官儿多以顷年以来,意在纵奢”;劳民伤财,则“纵欲以劳人”,为借口,指责皇上“志在嬉游”是地地道道的昏君,对于这帮官儿骂人的功夫,刘林是知道的,这帮读书人从高中科举的第一天起,但凡做了御史,做了科道言官,就不再说别的话了,只说骂皇帝的话。

据说在仁宗时都察院有一个姓杜的年轻官员,在还没结婚娶妻的时候上任,上任第一天就开始骂皇帝,以至于一辈子都没有娶妻,孤老终身。

临死前对围在他身边的亲友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只是轻轻的把皇帝骂了几句,就死了。

这样骂了一辈子的人,被外面的那些官儿当做了英雄看待,甚至不少官儿还为他请功,让朝廷表彰,一些读书人更是将他骂皇上的奏折编纂了起来,在民间广为流传,可以说这帮人读的圣贤书不是来治国的,是专门来骂皇上的。

这时,门口一个小黄门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左右看了一下,当目光触及到满地的奏折以及皇上杀人的眼神,差点没吓死,颤抖着声音道:“皇上,王公公送来的奏折。



“呈上来!”宣宗想也没想气呼呼地喝道。

那小太监头一次来,又是面对皇上,难免紧张,一双捏着奏折的手腕不停地在抖动。

宣宗看得好生不耐,不等那太监走到跟前,伸手一把抓过了奏折打开一看,但见奏折写道:“臣备官岁余,仅朝见陛下者三。

此外惟闻圣体违和,一切传免。

郊祀庙享遣官代行,政事不亲,讲筵久辍。

臣知陛下之疾,所以致之者有由也。

臣闻嗜酒则腐肠,恋色则伐性,贪财则丧志,尚气则戕生。

陛下八珍在御,觞酌是耽,卜昼不足,继以长夜。

此其病在嗜酒也。

宠“十俊”以启幸门,溺郭妃,靡言不听。

忠谋摈斥,储位久虚。

此其病在恋色也。

传索帑金,括取币帛。

甚且掠问宦官,有献则已,无则谴怒。

爱陈芙疮痍未平,而海涛之赀贿复入。

此其病在贪财也。

今日榜宫女,明日抶中官,罪状未明,立毙杖下。

又宿怨藏怒于直臣,如刘青、皇甫华、孙鸿辈,皆一诎不申,赐环无日。

此其病在尚气也。

四者之病,胶绕身心,岂药石所可治?

今陛下春秋鼎盛,犹经年不朝,过此以往,更当何如?

孟轲有取于法家拂士,今李时勉其人也。

陛下弃而置之,臣有以得其故矣。

时勉入朝,必首言圣躬,次及左右。

是以明知其贤,忌而弗用。

独不思直臣不利于陛下,不便于左右,深有利于宗社哉!

陛下之溺此四者,不曰操生杀之权,人畏之而不敢言,则曰居邃密之地,人莫知而不能言。

不知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幽独之中,指视所集。

且保禄全躯之士可以威权惧之,若怀忠守义者,即鼎锯何避焉!

臣今敢以四箴献。

若陛下肯用臣言,即立诛臣身,臣虽死犹生也。

惟陛下垂察。”这样的话,宣宗倒也不是没听过,要说多生气未必有,反正这帮言官以骂人为生,骂首辅、骂太监、骂皇上已成了他们习惯,一日不骂那才是怪事,他气的是接下来的内容,《酒箴》:耽彼曲蘖,昕夕不辍,心志内懵,威仪外缺。

神禹疏仪,夏治兴隆。

进药陛下,酿醑勿祟。

《色箴》:艳彼妖姬,寝兴在侧,启宠纳侮.争妍误国。

成汤不迩,享有遐寿。

进药陛下,内嬖勿厚。

《财箴》:竞彼锣镣,锱铢必尽,公帑称盈,私家悬罄。

武散鹿台,八百归心;隋炀剥利,天命难湛。

进药陛下,贷贿勿侵。

《气箴》:逞彼忿怒,恣雎任情,法尚操切,政戾公平。

虞舜温恭,和以致祥;秦皇暴戾,群怨孔彰。

进药陛下,旧怨勿藏。

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也。

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

以皇上八珍在御,宜思德将无醉也,何日饮不足,继之长夜。

甚则沉醉之后,持刀弄枪。

以皇上妃嫔在侧,宜思戒之在色也。

夫何幸十俊以开骗门,溺爱郑氏,储位应建而未建。

其病在恋色者也。

以皇上富有四海,宜思慎乃捡德也。

夫何取银动至几十万两,索潞绸动至几千匹,略不知节。

甚或拷索宦官,得银则喜,无银则怒而加杖。

皇上无宜自解,何以信天下,而服沂之心耶!

此其病在贪财也。

以皇上不怒而威畏,宜思有忿速惩也。

夫何今日杖宫女,明日杖宦官,彼诚有罪,置以法律,责之逐之可也,不必杖之累百,而不计其数,竟使毙于杖下。

此其病在尚气也。

皇上诚嗜酒矣,何以禁臣下之宴会;皇上诚贪财矣,何以惩臣下之饕餮;皇上诚尚气矣,何以劝臣下之和衷。

这样的奏折是个人都会气得疯掉了,更可恨的是在后面,奏折的下面写着密麻麻们姓名,三大学士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谨身殿大学士杨荣、武英殿大学士杨溥领头,后面跟着是出了兵部尚书杨峥的姓名外,其他各部的尚书、侍郎的姓名都赫然在列,还有都察院、通政使、大理寺六部九卿、六科十三道的御使,一道千字的奏折,竟涵盖了两京的文武百官,这那里是在规劝,这分明是在逼宫啊,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了朝堂之上,几百个身着官服的官儿,在硬着脖子冲着他大声喊道:“《酒箴》,耽彼曲蘖,昕夕不辍,心志内懵,威仪外缺。

神禹疏仪,夏治兴隆。

进药陛下,酿醑勿祟。

《色箴》:艳彼妖姬,寝兴在侧,启宠纳侮.争妍误国。

成汤不迩,享有遐寿。

进药陛下,内嬖勿厚。

《财箴》:竞彼锣镣,锱铢必尽,公帑称盈,私家悬罄。

武散鹿台,八百归心;隋炀剥利,天命难湛。

进药陛下,贷贿勿侵。

《气箴》:逞彼忿怒,恣雎任情,法尚操切,政戾公平。

虞舜温恭,和以致祥;秦皇暴戾,群怨孔彰。

进药陛下,旧怨勿藏——。”

宣宗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气恼,这帮挨千刀的官儿,竟如此逼迫朕,朕是要朕的老命,这江山到底还是不是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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