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酒池
在子毡的带领下,杜尔迈步踏入了环城北面的一栋酒楼。
那酒楼极大极高,楼身上悬了一块牌匾,是一手极好的行书写就——“梦死楼”,大气磅礴,酣畅淋漓,观其纸张发黄泛脆,似乎,还不是这个时候人的手笔。
而且似乎字字之间似乎少了些联系。
杜尔驻足多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牌匾是从不同的纸上截取出来的,就是说,并非是有人特意为其提名,而是有人从先人已经写就的篇幅中,选了这几个字,请求高手将其修整、装裱在一起。
杜尔心中不由地感叹了一下。
一步踏入,杜尔不由地发出了一声惊叹:若说真正的奢华,杜尔跟在顾长天身边的时候,也见识过不少,一饮一啄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样样都是千金难得的珍品。
可是眼前的酒池,还是不由地让杜尔感叹。
那是另一种奢华,与顾长天的相反,这种奢华并不内敛,张扬到了极致,可也正是因为这种张扬到极致的奢华,不仅没有让人觉得这是暴发户一般的行径,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骄傲,不惧别人眼光,眼中唯有自己。
整栋楼占地极大,也极高,但楼内并未有分层,整个偌大的地面上,挖出了了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里颜色莫名,但是混着一种浓郁的酒香。
而巨大的池子中间,竟然还漂浮着一只巨大的画舫和一架高大的水车。
水车运转,不断舀起甘美的酒液洒向四方。
而同时酒楼四壁也有管子伸出,不同种类的酒液顺着管子流入固定的小格子里,被旁边的人取走引用。
而画舫则是雕龙画栋,极为精美,柱身在阳光的映射下反射着金光,美玉做的地面极为通透,似乎可以隐约看见画舫下水的流淌。
美玉作地,黄金作柱。
挖地为池,画舫作楼。
此刻大概正是热闹的时候,无数或阳刚或阴柔或妩媚或俊俏的男子在画舫里面或者酒池里面嬉戏。
只是,仔细看过去,里面大部分男子,颈部都是一片光滑,大抵同她一样,是个“假公子”。
“果然看呆了。”子毡笑着拍拍杜尔。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折扇一指,道,“诺,逃跑的下场。”
杜尔顺着子毡的扇子看过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拖着托盘,向自己这边过来。
姿态端庄,举止大方,看上去妥帖极了——杜尔的眉头却已经皱得死紧——那少女,是跪着过来的!
一路上甚至有男子伸出了手在那少女身上抚摸,那少女却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继续往这边跪行过来。
杜尔细细看去,发现男子中间确实是有些许女子在的,不过她们都没有站起身子来,都是跪着的,比平常人矮了一截,所以杜尔一眼之下才没有看到她们。
此刻有不少微醺的男子借着酒劲将女子搂进怀里,一双手色迷迷地四处乱摸,那些女子却一动不动,些微的反抗都没有。
打量之间少女已经近了,杜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倏忽一惊:一只蝴蝶,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狰狞地被纹在少女的脸上!
蝴蝶身上的花纹绚丽,在少女的右眼侧方,诡异地拼出一个“奴”字,字体的笔画像是诡异的河流,蜿蜒进少女本该细嫩的皮肤里,形成一种扭曲的美丽。
“‘城主大人’训示,女子以顺从为美德。”子毡面朝东微微欠身以示恭敬,直起身子来继续道,“像这种不知顺从,偏生反骨要逃跑的,就不配在雁城当人了。
所以就被分派到各处做奴隶。”
“做奴隶?”杜尔重复。
“对啊,小尔没看到她脸上的字吗?
其实她脚上还带着链子呢。”
子毡一挥折扇,那少女似乎是听到了某项命令一样,立刻单手托盘,剩下的一只手将自己的裙摆撩了开,由于是她是跪着的,杜尔这边看不清楚,她甚至将本来就短的裙摆撩至大腿根部,以一种近乎半裸的样子呈现在他们面前。
“放下!”杜尔皱眉喝道。
那少女立刻放下裙子,趴在了杜尔的脚边。
手里的托盘竟然还是稳稳地托着,半点摇晃都没有。
杜尔的眼里却是怒气更甚,袍袖里的手都忍不住扣紧,那些白色的气流也开始在杜尔的眼中现行:过分了,真的过了。
刚刚那短暂地一瞥之下,那少女非但是双足拴着链子,连膝盖前后也都绑着链子致使膝盖不能伸直,迫使少女跪行,再加上方才那分明没了廉耻心的样子,她究竟经受了多少的折磨才成了这副样子。
杜尔一般不会为自己之外的事情动怒,但是这次雁城的事情,实在是触犯了杜尔的底线。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这么践踏同类的尊严,让人恶心。
“小尔怎么了?”子毡见杜尔不说话,问道。
杜尔听到他这漫不经心的语气更是想挽袖子揍人,造成这一切的什么城主固然可恨,可是分明已经知道根源却还是无动于衷甚至乐在其中的人,也绝不无辜。
“冷静——”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接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趁着这方沉寂见擦着阳光漏下的阴影蹭到杜尔脚边,快速沿着杜尔的裤脚钻进杜尔怀里。
是阿困!
!
“白虎也跟着来了,它说它感应到了,位置正好在城的正中央!”
杜尔闻言轻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对子毡笑道,“没事,就是这里太豪华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子毡闻言也笑了,劈手从那托盘里拿出一枚玉牌交给杜尔,“这是你今后进入这里的凭证,酒牌。
里面已经存了一定数目的钱。
除此之外,城中还会分给除来者一定的钱财,大概过会就来了。”
杜尔结果那枚玉牌,触手温润,竟然是一枚暖玉,暗叹这雁城财富泼天的同时,也忍不住好奇,这雁城城主如此破费,究竟所谓何事。
不过子毡是不会给杜尔思考的时间的。
扯着杜尔就往一方走去。
杜尔却没动,而是对那少女道了谢,有脱下外裳给少女披上。
这才随着子毡走了。
子毡也没有阻拦,反倒调侃道,“课程还没开始,小尔就学会了怜香惜玉了?”
杜尔笑而不语,子毡还要再问。
却被过来的子力、子西二人打断。
杜尔一眼扫过,记下三人的特征。
子毡纯属长得好看,让人一眼难忘,子力却是一种健壮的美感,坐在一处的时候,哪怕是放松,都让人感觉像是休憩中的豹子,子西相对偏向柔和一点。
拎着一把玉箫,但是似乎从来没有吹响过。
这二人过来见礼,互相介绍完后。
子毡就问二人今日可有什么乐子可以翘。
子西一脸鄙视地看着子毡,问道,“你最近莫不是忙于课业没带脑子?
今日是酒老板亲自过来,估计待会就来了。”
酒老板,其实不能叫老板,实际上是环城北面掌管酒类相关事宜的带头人。
杜尔还想细问,却被子毡拽住了袖子。
而同一时刻,店内清寂无声。
只听得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响起,那脚步声不像平常人,一起一落都有节奏。
反倒像个喝醉了的蛮汉,走路都走不利索,甚至走几步就要担心这蛮汉是不是只得死在了路上。
不过脚步声移动的倒是快得狠。
眨眼之间,一股浓烈的酒香,漫散开来。
随后视线里出现一个麻衣袍子的读书人。
读书人?
感觉竟然有点像荣华。
杜尔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读书人一步步迈过来。
中间还有很多人想要同读书人谈心,却不知道读书人使了什么手段,除了几个大家族称妖的,各大门派潜入的,其他的尽数被书生礼貌避开。
而书生一身醉态地进入这里,随身还带着一个酒葫芦,好不洒脱。
不知道巧还是不巧,读书人向前迈步,恰好身形一晃,手中的酒葫芦直接落到了杜尔面前。
读书人似乎也惊奇了一下,口中嘀咕着什么晃到了杜尔面前。
“你就是新来的?”读书人对着杜尔。
“是。”杜尔后退一步,避开读书人乱动的手。
“还挺好看。”读书人再度伸出手去,就想触碰杜尔的脸。
杜尔哪里肯,身子微微一错,直接让了出去,口中道,“不知道酒老板找在下,所谓何事?”
读书人眼中露出不满之色,冲着杜尔道,“你是不满意我对酒楼的管束?”
杜尔见此面上微笑,心中默念忍字诀,道,“老板也知道,在下是新来的,对一切都不懂,哪里来的勇气对您的管束指手画脚呢?”
读书人似乎就和杜尔杠上了一般,道,“对啊,你就一新来的,怎么敢这么质疑我。
怎么敢把此物披在那牲口身上?
?
!
!
!”
读书人说着,掷出一物,那物在空中展开,有快速落到酒面上,瞬间被沾湿,一团狼藉。
是杜尔先前给那少女披上的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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