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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蹲守(2/3)

没见过这手的警察最容易吃这个亏,有时候明明看见‘佛爷’下手了,可等抓着了人却找不到赃。”

这些鬼魅伎俩,俩警察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都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洪衍武又补充了一句。

“捉贼捉赃,咱们得在尤三‘得了道’以后拿他,到时候只要有‘货’在他身上,谁没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说完,俩警察的神色明显舒缓,同时点了点头。

赵振民一拍洪衍武的肩膀,“兄弟,有两把刷子。

今儿全得听你指挥了。”

洪衍武呵呵一笑,这有点发飘了。

“警察大哥,不是自吹,这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经验,跟理论那是两码事……”

可没想到他话刚说一半,邢正义却皱眉了,硬邦邦地打断。

“打住。

触犯过法律,还成你资本了?

还有,我们不是你大哥,我们是灭罪的人民警察。”

这话可真顶人,恨不得能撞人一个跟头。

洪衍武被噎得直眨嘛眼儿,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旁边的赵振民倒嘿嘿笑了,冲洪衍武一挤咕眼。

“对,请你牢记,我们是灭你的人民警察。”

这种恶作剧似的语气,无疑是在帮忙解围,这让洪衍武的尴尬少了些,他不由对赵振民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

这会儿,洪衍武已经知道了俩警察的姓氏,而对两人各自迥异的性情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这个姓赵的没架子,还爱开玩笑,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可这个姓邢的却是个冷性子,脸上带霜,话里带冰,就跟块冻上的石头似的。

根据他的经验,人生在世因为各自不同的性格,每个人难免会有几种性格特别投缘的人,相处起来格外的融洽。

但与之相反,每个人也都会遇到与自己性格几乎处处相冲相克,难以共存的人。

他早就感觉出来,冥冥之中似已注定,他和邢正义之间,恐怕就是这种互犯互克的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东庄三条时,他和邢正义在那种互不相识的情况下相遇,只凭一照面,居然谁看谁都来气,还都想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而且哪怕是现在合作,他们也总因为各种问题接二连三发生争执。

没说的,这就是天生的对头,注定的冤家。

不过,虽然碰了个大钉子,他其实倒挺能理解。

姓邢的本来为人就傲气,如今却被迫要听一个解教人员的指派抓贼,心里肯定不平衡。

刚才也怪他太得瑟了,所以挨顿呲儿,正常。

除此之外,他心底其实还有个担忧,那就是事后俩警察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过河拆桥的事儿他可见多了,人家代表政府,完事不尿他,一点辙也没有。

所以退一步想,他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是套不上交情,最起码也不能让俩警察烦他。

而把这些一一都想明白,他自然也就没脾气了。

与之相反的是,邢正义见洪衍武挨了呲儿连半声也没吭,他似乎倒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正这时候,远处的尤三招呼寸头和大个儿过去,给他们挨个发烟。

邢正义似乎被勾起了烟瘾,也就跟着从上衣兜里掏出香烟。

这年头的烟盒没有硬翻纸盒,更没有塑料外封,邢正义掏出的只是一个薄纸简装烟盒。

青色的包装纸正中,印着一片绿荫掩映着白塔的图案。

洪衍武马上记起,这烟,熟。

京城卷烟厂的老牌子——北海。

“北海”可是这个时代的“潮烟”。

因为老百姓大多抽这烟,覆盖的人群非常广,流行程度基本相当于后来的中南海和红梅。

并且这时候还流传着一个与之相关,并广为人知的顺口溜:高级干部抽牡丹,中级干部抽香山,工人阶级两毛三,农民兄弟大炮卷得欢。

大概意思就是根据社会阶层和收入,把烟分四五毛,三毛多,两毛多几个消费档次。

而其中的“工人阶级两毛三”就是指“北海”,两毛三一包,经济实惠。

出乎洪衍武意料的是,邢正义拿出烟后,竟首先扔给了他一根。

不用说,这无疑有缓和关系的意思,或者说是在变相道歉。

而他突然接到了久已忘却的烟卷,倒不免有些发楞。

赵振民似乎误会了,以为他是担心什么,马上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无碍。

为这个,洪衍武又安心了不少。

虽然还不能证明俩警察已经把他当成了伙伴,可至少也是真觉得他对他们有用。

他没再客气,很干脆把烟叼上了。

等到赵振民接烟后拿出了火柴,仨“烟囱”把脑袋挨脑袋,一起用手护着空场的大风,挨个都把小烟点上了。

真特么香。

虽然“北海”可没有过滤嘴,时不时要吐掉粘在唇上的烟叶,可洪衍武还是大口大口地吞着烟。

他上辈子从“养病”开始,就被动戒了烟。

全没想到再次品尝到烟草,居然是已消失多年的北海烟。

满足中又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奇感。

而就在这样的吞吐之间,他与邢正义的龃龉也烟消云散。

这就是这个年代特殊的地方,男人差不多都用香烟联络感情。

不知为什么,香烟就是有这种神奇的功效,能调剂人之间的感情,能像胶水一样把烟民粘合起来。

而且还不仅限于道歉,办任何事都是这样,递一根烟就能拉近距离,调动起积极性。

比如上馆子,要是去后厨给大师傅敬根好烟,上菜的速度立刻变快,而且质量精益求精。

抽烟不耽误正事,憋着抓贼的仨人,每个人的视线还照旧集中在人群里。

只见这时,人堆儿里的仨小崽儿已经完全适应拥挤的环境了,胆子也越来越大,前后左右踅摸,尽情地推来搡去,随意伸手。

邢正义是属于见贼搂不住火的,俗话说是一根筋。

紧张中,他的眼睛死跟仨小崽儿,一眼都不敢眨。

可是人来人往,常有经过的人混乱视线。

他的表情也就难免皱眉挤眼,显得很是焦急。

赵振民则更把脖子探得老长,看样子要是再看不清楚,恨不得就要站起来了。

洪衍武很快就发现了俩警察在较劲,他们眼神越来越直接,盯人的办法明显有问题。

他赶紧提醒,“你们别这么紧盯,只能偷眼瞧,千万别看脸。

要不尤三一眼就能看穿。”

邢正义皱着眉,有点沉不住气了。

“不看脸怎么找人啊?

这要是他们一会儿‘下’东西了,那不把机会错过去啦?”

赵振民也犯嘀咕。

“没那么严重吧?他是神仙呀?我脸上也没有刻字。”

洪衍武强调。

“尤三是什么人?能从你们围捕里逃走不是偶然……”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断。

一听洪衍武提起围捕的事,邢正义老大不高兴,听到半截就强行打断。

“道理,是不是讲得太多?觉得就你行?”

赵振民也不服。

“有点儿灭咱们的威风。”

洪衍武知道又伤着俩警察面子了,可这次他不能妥协,只好耐心继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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