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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独自承担杀人的痛苦与后果

诗乃动着脸部,将视线朝倒在数十公尺外地板上的母亲看去。

接着便发现最爱的母亲双眼里——明显透露出对诗乃感到恐惧与怯懦的感情。

这让她眼中露出呆滞的神色,不禁低头往自己的手上看去。

到现在还紧紧握住枪把的双手上沾满了红黑色的液体飞沫。

这时诗乃才张开嘴巴发出尖锐的悲鸣。

“啊啊啊啊…………!”

她一边由喉咙深处发出细微叫声,一边持续凝视尤菲米娅两手握住的前犬星SL。

似乎可以见到从那白嫩手背往指尖滴下去的血液。

而且就算眨了好几次眼睛血液都还是没有消失,只见那浓稠状液体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板上。

突然从她双眼里也冒出液体,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只能看见模型枪的黑色光辉而已。

从黑暗的深渊里出现了那男人的脸。

发射出去的第三发子弹便是往这张脸飞去。

被子弹击中之后伤口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小,看起来就像颗黑痣一样。

但是随即就有一阵浓烈的血雾飘敌在头部后方。

脸上原本有的表情与生气瞬间便消失无踪。

但是他的左眼忽然动了起来.用那行如无底深渊的瞳孔瞪着诗乃。

他就这么笔直地看着诗乃的眼睛。

“啊……啊…………”

诗乃的舌头忽然紧贴在喉咙深处,开始感到无法呼吸。

同时胃部也开始剧烈地收缩。

不知从何时开始,诗乃的内心以细微的声音不断这么重复着一句话。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救救我……谁来…………”

脑海里又开始浮现那件事件,在杀死匪徒过后几天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

像是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大人们以紧张的口吻要她把枪交出去时,她的手指因为僵硬而根本离不开枪支。

还有许多红色的旋转电灯与随风摇晃的黄色布条。

布条后面则是有许多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白色闪光。

或者是坐上警车时才注意到右肩的疼痛,当她畏畏缩缩地告诉警方之后,警察才赶紧让她换乘到救护车上去——诗乃脑里大概就只有这些片段性的记忆。

躺在医院的床上时,两名女警不断询问诗乃事情的经过。

虽然她一直要求想见母亲,但这个愿望在过了许久之后才得以实现。

诗乃三天之后便离开医院回到祖父母家里,但母亲却入院长达一个月以上。

而事件发生之前的平稳日子,则是再也没有回到她们身上。

由于各家媒体的自我规范,让事件的详细经过没有被大肆报导山来。

送交检察机关的文件里只注明持枪抢劫邮局事件的嫌疑犯死亡,此外也没有进行任何公开审判。

但是祖父母的老家是个很小的城市。

邮局里所发生的经过被详细地——应该说变成加了各种情节的谣言,就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传遍整个城市。

小学剩下来的一年半时光里,诗乃被冠上所有可以代表“杀人犯”的名词,而上了国中之后周围则变成完全无视她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周围的眼光对诗乃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她本来就对加入哪个集团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事件在诗乃心中所留下来的伤痕还是一直让她感到非常痛苦,丝毫完全没有痊愈的迹象。

自从事件发生过后,诗乃只要看见枪械类的东西便会引起当时的鲜明回忆,让她整个人陷入剧烈的休克症状当中。

不论是在路边看见小孩子手上的玩具手枪,或是在电视画面上看见枪支,都很容易引发呼吸急促造成全身僵硬、失去定向感、呕吐,严重时甚至会丧失意识等症状。

因此诗乃几乎不能观看戏剧或是电影。

也有好几次因为看了社会科课程的教学用录像带而发作。

国中时期她都是靠着在图书馆阴暗角落里看着比较安全的大开本小说全集——也仅限定于古早以前的文学作品——来打发时间。

当她对祖父母表示现在就想到远方去工作,因而遭到强烈反对时,诗乃便说那至少让她到过去——当她还是婴儿时与父母亲一起生活过的那个东京某区去念书。

她确实是想到一个没有缠人的传闻与好奇视线的地方去。

因为她可以确定,只要继续在这个小城市里生活,那么她的心理创伤将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当然诗乃的症状已经被诊断出是典型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四年来也已经接受过无数的心理咨询。

而且她也乖乖按照医师的指示服药。

但脸上似乎都带着相同笑容的医师们所说的话,都只能轻抚或是搔过诗乃心灵的表层,根本无法到达受伤的地方。

他们在干净的诊疗室里不断说着“我了解,那一定很痛苦吧。

真难为你了”。

这种话,但诗乃却是边听边在心里重复嚅嗫着。

——那你们有用枪杀过人吗?

如今她也已经自我反省,就是这样的态度造成自己无法信赖医生,让治疗一直无法收到成效。

但即便是到了现在,那依然还是诗乃毫无掩饰的真心话。

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好还是坏——或许诗乃只是想要听见他们对此提出确定的看法而已吧。

当然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够回答就是了。

但是就算再怎么为记忆与发作所苦,诗乃也从没有过自己结束生命的念头。

她不后悔对着那个男人扣下扳机。

当他拿着枪对准母亲时,诗乃也只能那么做了。

就算现在再回到事件发生的瞬间,她也会做出同样的行动。

因为她一定要保护好母亲,这是从小的信念。

而且选择了自杀这条逃避的路,那么那个男人也就白死了,诗乃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才会想要变强。

想要获得能讲出“那种情况之下,我那么做也是理所当然”这种话的勇气。

就像一个在战场上毫不留情打倒敌人的女战士一样。

她会想要过独居生活也是这个原因。

当时离开老家之前,诗乃告别的对象只有祖父母,以及跟事件发生前一样把她当成幼儿般拥抱并抚摸头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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