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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二打(三)(1/2)

‘怪不得你爹不让你当开封府尹’,这话让赵谦的脸都有些抽抽起来。

看着儿子受到伤害的表情,秦玉贞猛然就觉得开心不少。

赵谦的很多表现让秦玉贞非常不满,最不满的就是赵谦的态度。

她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个小子,特别是分了家产给赵谦之后,赵嘉仁那毫不在乎的应对,让秦玉贞憋了一股邪火。

不过亲生儿子就是亲生儿子,这股邪火发泄一下,秦玉贞又觉得心疼起儿子。

看着赵谦几乎想落泪的表情,秦玉贞也没继续说下去。

过了好一阵,她叹口气,“大郎,你自己就没觉得你总想学你爹么?”

赵谦此时心如刀绞,干脆不说话。

秦玉贞只能自己说下去,“我是这么猜。

你觉得你能做到你爹做到过的那些事情,你就能和你爹一样。

我以前给你讲过一个故事,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想和他爹写出一样的字,练了好久之后,他爹王羲之有天自己去看王献之的字,翻翻捡捡,看到一张写的还行的字,就在上面添了一点。

后来王献之拿着字去见他娘,他娘看完之后指着那一点说,这点有你爹的样子了。”

听完这故事,赵谦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他老娘的批评让他痛彻心扉,真的好痛。

秦玉贞却不准备就此结束,她继续说道:“我这么说,是想让你明白,你爹是你学不来的。

你爹为了应对局面,做出了他才会做出的选择。

你爹才会那样做事,而不是那些事情造成了你爹那样的人。

我和你说过我和你爹成亲那天,你爹杀的泉州蒲家上千口。

换了你,你会那么谋划么?

就我看,你可不会。”

这道理赵谦也不是不懂,至少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

可他早就发现,如果没有具体的做法,他往往就会不知所措。

沉默一阵,赵谦意气消沉的答道:“娘教训的是。”

对儿子敷衍和无奈的回答,秦玉贞失望的应道:“我不是教训你。

我这个年龄了,教训你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明白这些道理。”

“可不这么做,那该怎么做?

我也想做出自己的决定,却觉得怎么做都是错。”赵谦也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我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事情,但是我每次看我爹挥洒自如,我就觉得这个看法大概是错的。

既然有做事定然正确的人,为何没有做起来定然正确的事。”

“哈哈!”秦玉贞被气乐了,“你这么说不就是刻舟求剑么!

这边正确的事情,换到另外一边大概就是错的。

至于你爹所做的是不是正确,你真以为你爹会这么看自己不成?

他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去正确解决问题。

问题解决之后,正确不正确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你爹不是爱说秦始皇么,秦始皇统一天下,统一度量衡,车同轨,书同文,却匈奴七百余里。



连我这妇人都觉得秦始皇开创了万世的制度,为华夏立下无比功劳。

可时至今日,除了很少的人觉得秦始皇做对了之外,大多数人怎么看。

还不是觉得秦始皇是个暴君么。

你爹成个亲就杀了上千号人,别说千百年后,便是现在,恨不得你爹立刻死的怎么都得有几千万人吧。

逃到西边的蒙古人哪个不恨你爹?”

这简单的二元对立论点对赵谦有些触动,却没有震撼。

赵谦忍不住反驳道:“娘,我所求的不是这样。

我知道你说的有些对,但是我所求的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是觉得很多事情不是用现在的道理能解决。

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一个道理能解决。

我想求的就是这个道理。

只要求到这个道理,应该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绝对真理?

哈哈!

没想到你还这么有追求。”秦玉贞虽然在笑,却一点都不是赞赏。

赵谦决定不和老娘再讨论这个问题,要是没有跟着老爹赵嘉仁一起生活这么久,赵谦大概早就向世俗妥协了。

其实那点勾心斗角魑魅魍魉的破事,赵谦觉得自己还是能看清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所有的一切在历史书里早就写烂了。

别人能干,赵谦觉得自己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见识了老爹的种种抉择,赵谦感觉到他爹和历史书中记载的那些雄主完全不同。

那些雄主们的事迹,他们的为人,赵谦能看懂,能看透。

但是他爹赵嘉仁,赵谦能看到,却看不透。

他老爹就如水一样透明,完全能看透。

看透了,却看不穿。

就如老娘秦玉贞所说的,他爹本身没变,却会随着外部的环境而千变万化,又万变不离其宗。

清泉可以解渴,可以洗漱,可以浇地,可以观赏。

赵谦是水利专业,太清楚水的可怕。

他亲眼见过山洪,天下至柔的水,此时却可以冲毁堤坝,拔起参天大树,切开坚固的石头。

一往无前,无坚不摧。

参军,工作。

十几年下来,赵谦好多次感受到沸腾的民意,也理解了为何以前的王朝为何会对民众集结那么恐惧。

几百、几千、几万人聚集,单是那积累起来的情绪,就足够引发巨大的能量。

老爹赵嘉仁却能驾驭这潮流,他立于潮头,引领潮流,却不被潮流左右。

他手指之处,几十万几百万人行动起来,黄河能为之改道,胡虏灰飞烟灭。

当这洪流经过之后,众人看到结果完全推翻了三百年形成的印象。

胡虏其实虚弱的不堪一击。

大宋竟然无视自己的力量,自怨自艾,蹉跎三百年而无尺寸之进。

作为赵嘉仁的儿子,赵谦坚信自己必须继承老爹的能耐。

有了这样的决心和责任感,赵谦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内心痛苦。

屋里面沉默了好一阵,秦玉贞再次开口,“大郎,我觉得这就是你的错。

你要做的是官家,而不是你爹那样的官家。

以你爹的性子,让他在太祖的境地下,只怕建立不起大宋。

你爹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以为,你当下学会做官家就好。

有些事情若是强求,只是自寻烦恼。”

“若是我愚钝不堪,看不到我爹的英明,我大概就能何不食肉糜。

可我见到了,让我再装作没看到,我好几次想打退堂鼓,却做不到。”赵谦率直的讲出了自己的心境。

想理解他爹的确太难,但是不去尝试理解则是更痛苦的折磨。

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永远追不上自己的老爹,然后当一个货真价实的‘不肖子’。

看着儿子的表情,秦玉贞明白自己大概是说不动死心眼的儿子,她只能叹道:“你光想有什么用,你要去问。

不过这也不怪你,你爹那人若不到图穷匕见之时,是绝不肯说出他真心的想法,问了也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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