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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十二張请柬(1/2)

北风卷地,百草竟折。

京城的荒草并不比其他地方坚强些。

即使来年春天,这里依旧是郁郁葱葱的芳草地,现在一眼望去,也只是一片肃杀。

今冬京师无雪,官道显得异常空旷平坦,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道上少有人行。

正在这时,一辆小小的马车从官道上驶来。

那马车看来最寻常不过,一匹老马拉着,青布车篷,在官道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行驶的不紧不慢。

赶车的是一个头挽双鬟的童子,大冬天的也只穿了一件直身夹衣,除了挥鞭子的手冻得略红,倒也看不出如何寒冷

这时,只见官道上黑压压来了一群人,停在远处不动。

似乎是摆开队列,在原地等待。

那赶车的童子遥遥望见这样的阵势,又惊又喜,道:“堂尊,堂尊。”

车帘微掀,一个黑须中年人从里往外看,道:“何时?

肃儿?”

那叫肃儿的童子喜道:“堂尊,您看见前面的阵仗了没有?

那黑压压的一群人,想必是来迎接您的。”

那黑须中年人也看见前面的人群,疑惑道:“当真?”

肃儿笑道:“正是。

您虽然不喜欢招摇,出现这样的盛会也只是轻车简从,微服而来,可是大名播于海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要迎接您,当然至少要这样的依仗。

依我看来,这还是寒酸了呢。”

那中年人先是疑惑,随即也拈须微笑,道:“咸光堂有心了。

咱们封印师素来出地,他这么一弄,倒有点红尘里的虚热闹,罪过。

也是本堂好清静,这才故意来的简慢了些。

主人这样大张旗鼓,倒是令本堂羞愧了。”他拍了拍衣襟,道,“这一路穿的随便了,应当换一件好衣服才是。”

肃儿笑道:“您只管走吧,只有大俗人才会看衣服好坏呢。

您就是穿了破衣烂衫,也比那些穿绫罗绸缎的俗人强上百倍。

您放下车帘吧,等人家来请您再下车,不然好像您没那个身份似的。”

那中年人放下车帘,道:“罢了,你赶车过去吧。”

马车前行,眼见能看见对面的人影了,那肃儿伸头一看,却见那群人都身穿公服,头戴乌纱,竟是一个个官员。

旁边更有兵丁执戈把守,盔明甲亮,威风赫赫。

不由得暗自紧张,手心出汗,心道:这是走了官面儿了么?

太厉害了。

我可不能紧张,要撑得住场面。

又行了一射之地,迎面行来一对兵丁,领头的似乎是个小校,指着马车喝道:“干什么的?”

那肃儿跳下马车,道:“这里是白鹭堂大人的马车,你们……”

话音未落,那小校喝道:“这里有大事,路途已经封锁,今日之内,不许闲杂人等通行。

去去去,快绕行。”

那肃儿被当头一棒喝的傻了,道:“你可听见了,这是白鹭堂大人……”

那小校喝道:“什么白鹭、黑鹿,不管你什冇么什么鹿,四条腿儿的,八条腿儿的都不许定,这是官差。

怎么着,难道你敢造反吗?”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卫兵围了上来,手持兵刃将马车逼停。

那肃儿傻在原地,马车帘一掀,那黑须中年人露出头来,脸色青不是青,红不是红,喝道:“还在这儿丢人?

还不快走。”

那肃儿只有哭丧着脸将马车赶入小道,越想越是不忿,道:“堂尊……”

那黑须中年人拍了拍车辙,喝道:“都是你胡说八道。

我早就说了,我们封印师是超脱于众生之上的,压根儿也不在乎那些俗物,你非要吵嚷,这都是你修行不够的缘故。

下次再这么给我丢人,小心我开革了你。”

那肃儿知道他要撒气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分辨,只道:“其实您武功盖世,那些家伙抵不住您一根小手指头,您刚刚不发作,他们都不知道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那白鹭堂拈须,挤出一丝笑容,道:“本堂是何等样人,焉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来处有人大叫:“来了来了,动乐相迎!”登时礼炮鸣响,鼓乐喧天,一拍热闹景象。

那白鹭堂脸色发青,抢过鞭子狠狠一甩,马车飞也般的沿着小路狂奔,不知往那条路上奔去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小路也到了尽头。

那肃儿看向四周,但见路上一片荒凉,京师的城墙早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不由得有些心慌,道:“堂尊,咱们赶紧去京城吧,不煞晚上关了城门就有许多不便了。”

那白鹭堂喝道:“去什么京城?

回去,回益州。”

肃儿道:“那京中的大会……”

白鹭堂冷笑道:“什么封印师茶会,不过是找我们这些人给他咸光堂上位捧臭脚罢了。

我不过看在和他堂尊有交情的份儿上,给他这个面子,还跑来一趟,如今看来,他没把我放在心上,我还给他这个脸做什么?

回益州!”

就听身后有人道:“且慢。”

只见后面有马蹄声响起,四匹马拉的大车从后面赶了上来。

那四匹马都是一水白色,身高腿长,神骏不凡,马车高大华丽,黑漆刷的油亮,外贴金箔,端的金碧辉煌。

马车停住,从上面跳下几人,一人当先抢上前,拜道:“见过鹭尊大人。”

白鹭堂一愣,随即冷笑道:“你们是咸光堂派来的?”

虽然说这马车也很不错,但比之刚刚那阵仗差得远了,白鹭堂感到落差,心中有气,就没打算给好脸色。

再加上那前来迎接的也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分明是个半大的娃娃,竟也来迎接自己,看来他们是真不上心。

那人抬起头,说了一声:“正是小人。”突然颤声道:“鹭尊大人,您可让小人好找啊。”说着落下泪来。

白鹭堂满肚子火气没发出来,愣在那里。

那少年伸手抹眼泪,道:“您说您这是干什么,好好地一个经天纬地的大师,神仙一般的人物,非要白龙鱼服混八草莽之中,这是为难我们么?

为了迎接您,堂尊派了二十队人马守着各个要口,就为了迎接您,您倒自己来了。

知道的,是您不爱招摇,只爱清静。

不知道的还道您看我们不好,有意惩戒呢。

要不是我一时起意,从小路过来看情况,我们这些人个个都落空,回头一个个都掉脑袋,我都不知道找谁诉委屈。

您吓死我们了!”说着又哭。

那白鹭堂被他一哭心里反而虚了,道:“这个……本堂也是为了游玩风景……反正我已经来了。”

那少年擦干了眼泪,道:“是,您已经来了,这真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第一件如意的事。

是小人接到您,而不是其他人,这是上天的恩赐,也是小人祖坟上冒青烟了。”当下对后面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搀扶先生上车。”

他身后站着两个少女,各个身材窈窕,人比花娇,听了这话,立刻上来都拥了白鹭堂上了那辆大车。

那白鹭堂口中道:“这是做什么?

这是做什么?

我最喜欢清静,还是做小车的好……”但被两个少女一拥,哪还有拒绝的余地,被拥上大车。

那少年上前,捧上一条金箔,道:“请鹭尊将请柬交给小人,这是您到会的新凭证。”

白鹭堂点头,将贴身带的大红镶金边的请柬冇递过去,自己拿了金箔收好,坐回车里。

车帘卷下,隔绝了内外。

那肃儿没机会进车,只得坐在车辕上.车轮辘辘前行,行在崎岖小道上,竟平稳异常,丝毫感觉不到晃动,简直比八抬大轿还稳当,不由得赞叹道:“这车真厉害。”

那少年坐在他身旁,用一块手帕擦干净脸,道:“是啊,这叫夜行车。”

那肃儿道:“好有趣的名字。

诶,还不知道师兄你的尊姓大名,你倒是厉害,三句两句把我堂尊说得没脾气了,我可得跟你学两手。”

那少年眼皮微微一抬,道:“在下姓孟。”手一伸,搭住肃儿的肩膀,道:“跟我学么?

怕你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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