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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 第一枪(1/2)

夜空就像是被注入了浓墨一般,那不详的黑暗缺乏光泽,就如同细碎的木屑堆积在一起,以一种厚重的姿态悬浮在天穹上。

那是比云层更高的地方,紫红色的雷电也因它的存在变成了另一种令人心悸的色彩。

暴风推动着云层和比云层更高的黑色朝天际的尽头移动,地面上所有的通讯再一次中断,不少电气化设备的电路板发出短路的声音和焦味,城市的灯光迅速熄灭,从美洲海岸开始,黑暗向四面八方扩散着。

城市变得死寂,所有的文明活动几乎都停止了,站在大街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车辆抛弃在路旁到处都是,在很多灾难电影中,这是人类饱受摧残后所留下的伤疤,人们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痛楚和剧烈的死亡。

但是在此时此刻,死寂的城市反而是一种希望的证明,因为,这意味着城市中的人们在最后一刻完成了转移。

即便如此,想要将整个国家的人口都转移到避难所中是不可能的,转移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因为某些事情没能接到通知,亦或者无法赶回聚集点的人们,只能在风雨中等待灾难的降临。

雨声很大,似乎要将地面的每一块污渍都冲刷干净,山脉的渡假木屋别墅中,男人和女人惊恐地眺望着那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夜空。

他们听到过巨大的轰鸣,也看到了强烈的闪光,在随之而来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更高的地方试图钻出云层。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些东西。

宛如流星雨一般撕裂云层的物体,在电闪雷鸣的一颗,才能依稀分辨其轮廓。

这些轮廓充满了强烈的人造物的气息,但是,从看到这些轮廓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心中立刻被更大的不安填充了,然后。

不安就变成了恐惧,一种让人如堕噩梦中的恐惧——感觉不真实,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那全都是幻觉——巨大的“卐”字以整齐的编队悬浮在目力可及的高空中,随即就四分五裂,组成更多更小的“卐”字,环绕着多个方方正正的庞然大物为中心。

朝四面八方驶去。

当这些“卐”字编队掠过山脉的时候,紧紧捂住嘴巴,连尖叫都不敢发出的人们才看清了那都是些什么。

巨大的飞艇群和只在科幻中才出现的钢铁浮城。

当闪电擦过天空时,由这些庞然大物投下的阴影,好似要吞没整个山脉一般。

“纳粹?”有人不确定地自言自语,那醒目的标志几乎是全世界的人们最为熟悉的标志。

惨烈的二战才刚过去半个世纪,本以为已经送入历史垃圾堆中的敌人,又再一次以更雄浑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的眼中。

大家都不敢相信,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是上帝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可是,眼睛看到的。

耳朵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关于自己头顶上方这些飞艇部队的一切,都残酷地打碎了他们的妄想。

“开什么玩笑?”有人艰涩地说着,他十分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玩笑。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能明白,代表纳粹的“卐”字是绝对不允许公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社会视野中的。

这个世界的和平。

是由半个世纪前无数军人用自身的性命和纳粹抗争才换来的,无论是身为获胜者的威严,还是基于亡者后代的愤怒,都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明目张胆使用这个标志的个人和组织。

因为,纳粹屠杀过全世界每一个国家,每一个种族,乃至于他们原本隶属的国家。

德意志公民。

他们的行为或许带有某些利益性,但是,在普通人的眼中,更多却是单纯为了战争和死亡而发动战争。

是的。

如果有恶魔,有一种纯粹的恶,那么,在如今的时代中,纳粹就是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即便是再美好的修饰,也无法掩盖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

他们想要的,只有死亡,无论是杀死他人,或者被某人杀死,那是疯狂的,邪恶的,超乎常识的,没有伦理可言的,通过近现代战争技术武装起来的地狱使者。

即便在二战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也从来都没想过,会有如此多的职业军人,不以普世价值的荣誉和利益而战,单纯是为了杀死更多的同类。

这些恶魔拥有人形,却没有一个人类的灵魂,真真正正是裹着人皮的异类,一种从意识上截然不同的异类。

如今这些恶魔正掠过高空,向着更广阔的土地进发。

巨大的飞艇和钢铁城市,散发着一种只是直视就让观察者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颤抖,仿佛看到了身而为人的天敌。

“他们没有注意这里……他们没有注意这里!”当巨大编队的阴影远离自己的存身之所时,终于有人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惶恐,用一种爆发式的叫喊宣泄着自己的庆幸。

然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空艇投下,于半空就绽放出一抹白色,好似在暴风雨中飘摇颤抖的白花。

“该死的!

那是降落伞!”一个老人大叫着,快步走进房间中,对呆在屋里的其他人喊道:“跟上来!

这是战争!”他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虽然不少人还有些六神无主,但有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主心骨后,仍旧迅速反应过来。

所有人进入内屋,老人用力打开地窖的入口,吩咐男人们从下边将封装好的木箱搬上来,而他自己则打开抽屉,取出长长短短的枪械和弹药,又将墙上所有挂着的枪械藏品都粗暴地摘了下来。

老人将枪械一把把地扔到年轻人的怀中,在大多数人似乎还有些呆滞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凶狠的气势,抓起榔头几下就敲掉了木箱的封口。

每个人都看清楚了,里面装的全都是弹药和手雷,以及钢盔、水壶、腰包和军服之类的军需品。

老人曾经是一名士兵,如今却只是享受打猎的农场主,然而他藏匿起来的物资,已经完全超出了法律的限制。

又一名一直都没吭声的老人吹了声口哨,本应衰老虚弱的身体,突然变得猕猴般灵巧起来。

他抓起钢盔戴在自己的头上,用一种年轻人很难明白的轻松和喜悦的口吻。

对那名提供武装的老人说:“伙计,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们可以大干一场,我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

我就知道那些狗娘养的家伙,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清理干净。”

“抱着死亡的决心!”老人看了一眼伙伴,又环顾身旁还如云里雾里的年轻人,用力地说:“不要心存侥幸。

抱着死亡的决心,他们是不接受投降的。”

“跑……逃跑不行吗?”似乎有人醒悟过来,嗫嚅着问到。

“这些死灰复燃的家伙绝对比你跑得更快。”略微有些兴奋的老人将一套军服砸进他的怀中:“小子,学着像个男人一样死掉吧。”

“什,什么?

没有获胜的可能吗?

他们的人数看起来不多,大部队都已经离开了。”另一边正在检查枪械的年轻人说到。

他和这个老人挺熟悉,也十分尊敬对方,相信对方的判断,可是这一次,敌人的确十分异常,但他在初步判断了自身的处境后,却觉得有击败敌人的可能。

从天空落下的伞兵只有十人。

自己这边的战斗经验可能和对方有很大的差距,但从老人的军械储备来看,也绝非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老人们都是高超的猎手,在这片山脉中带领众人打游击,多少也是个出路。

“不可能的。

那些杂碎只有二十万人的时候,就敢和全世界开战。

战争结束的时候,死亡统计中我方的军队死亡人数是他们的一百倍。”老人摇摇头,仿佛在回想着那阴霾可怕的过去,在战后,每个国家都用历史教育人民,纳粹们到底有多可怕,可是。

事实却比他们描述的更加残酷。

全世界于二战中死亡的将士总共七百多万人,而参与了二战的国家,在战争中期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敌人。

那就是纳粹,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半人是在和纳粹的战斗中牺牲的。

可当时的纳粹总人数,绝对不到一百万,就老人的认知中,可能只有五十万上下。

敌人就个体能力来说,配合二战时代的战争技术,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

那些家伙之可怕,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明白,他们到底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

而且,似乎随着死亡的扩大化,这些敌人在自身人数减少的同时,却也在变得更加强大。

他们的屠杀,就像是一种邪教的献祭,而今那些被报道得如何残忍的邪教,对比起纳粹来说,完全是天差地别。

在老人的认知中,从来都没有哪个邪教组织,会以如此高效率,高强度,高覆盖面积的方式,去屠杀同类,不带任何荣誉感和信念,单纯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老人还记得,自己当时十六岁第一次在前线上碰到了这些家伙时,那残酷又惨烈的杀戮,让他尿崩了,直到战斗结束幸存下来时,身体也好,灵魂也好,就好似被一层黑色的淤泥裹住,仿佛有无数只手锲而不舍地要将自己拖下地狱。

那是十分可怕的幻觉,很多士兵幸存下来,却没能熬过去,活生生地在眼前疯掉了。

那是可怕的敌人,却又是第一个让全世界的士兵们众志成城,不再区分国家和种族,燃烧着人类最美好的信念去战斗的敌人。

他们绝对不想再遇到这样的敌人,但是,如果这些恶魔死灰复燃,那么,他们的生命同样可以再一次燃烧起来。

“听着!

无论男女,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战士!”老人用力拉了一下枪栓,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战斗,只有杀死敌人,才有生存的机会!

也许你们现在还有妄想,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家伙,也许你们下一刻就会崩溃,连转身就跑的气力都消失了。

但是,请你们谨记——”老人的口吻温和下来,带着缅怀又严肃地神情,仿佛对久远时空中的什么,轻轻述说着:“不要让最后一颗子弹留在枪膛中替你们懊悔自己的不抗争。”说罢,他看向自己的老伙计。

这个老人肃穆地对众人说:“现在,为最后一起祈祷而祈祷。

阿门。”他在胸口划了十字。

他已经听到了,夹杂在风雨声中,那宛如野狼。

却比野狼更加轻盈,更加凶恶的行动声。

敌人已经降落到地上,朝木屋包围而来。

两名老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带领着没有完全构筑好心理防线的年轻人走出后屋,来到布置成小型酒吧的大厅中。

他们肩上的担子很重,虽然有地形优势。

却因为深知敌人的行动能力,而觉得不可能完全发挥出来,而且,这些年轻人都没有上过战场,虽然有过打猎的经验,但这一次的对手却是和以往的猎物截然不同的东西。

即便从装备上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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