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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向海而生(四)(2/3)

众人闻言都知道这是正式开始问政了,便忙纷纷撂下冰碗,正襟危坐,等待皇帝问话。

那边蔡震已经展开札子念道:“成化四年,从德王请钦赐寿张、莘县田四千一百余顷,东昌、充州两府闲田以及直隶清河县地七百余顷……”

“成化十八年,德王又奏讨章丘县白云湖地五百余顷。”

“成化二十三年,宪庙增赐德王新城、博兴、高苑三县空闲地四百三顷三十亩”。

诸老臣脸色晦暗,刘机更是面黑如锅底,刘瑾则眼珠子转得飞快。

只寿哥,至始至终嘴角一直挂着笑容,手中扇子轻摇,似是满不在乎。

不过当蔡驸马读罢,将札子呈上去,寿哥抖了抖,闲闲接上一句:“二月里好似德府还上书说,‘原赐白云湖及新城等县芦荡田地共一千七百余顷,为小民占种,久负子粒鱼课,府县等官不与追徵……’”

说话间已转向户部尚书刘机,有询问之意。

彼时有户部覆议,虽那会儿刘机还礼部,但到了户部后这些卷宗他也都是读了的。

刘机沉声回禀确实如此,又说当时罚了从布政使、济南府同知、通判、到新城县知县等诸官员一百石到三百石米不等。

寿哥点点头,扬眉向蔡驸马道:“他却没提去年他做寿又新收了多少田。”

他手里摆弄精致的冰碗,嘴角依旧挂着笑:“如此下去,朕再想要吃这山东的野果子,怕也要向德府讨了。”

蔡驸马可笑不出来,头压得低低的,只垂头作惶恐状。

山东藩王不少,但旁人不过一千来顷,就属德王的田地最多!

也就属德王最不消停。

对于这个大舅哥,蔡驸马极为厌恶,更不想因着他而影响自家子孙前程。

淳安大长公主也是拎得清的,接到徐氏的书信便知道事态严重,夫妇两人商议一番,便一同进宫请罪。

小皇帝并没有意外淳安大长公主的反应,倒温言笑劝姑祖母莫要生气,表示“德王为长,姑祖母哪里好管兄长的事?”

又道,“德府是德府、姑祖母是姑祖母,朕分得清,姑祖母不必担心。”

皇上这般一说,淳安大长公主便知这事儿必是要严惩了,心里也是将兄长骂了十八番。

当今可不是先帝,更不是宪庙!

这个掉进钱眼里的兄长怕是要吃苦头了。

不过也好,这时修理了,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惹下更大祸端。

徐氏信中隐晦表明要防逼民造反,淳安也深以为然,若真是叫德王府给逼反百姓了,那必定是削藩除国了事。

淳安大长公主又果断表示,山东如今受灾,她也甚是挂念,愿捐出自家名下庄子百倾良田以为救灾之用。

不提替德王弥补一二,只说自家忠君爱国之心。

小皇帝闻言,笑容就真诚多了,也没说收还是不收,只叫蔡驸马回去翻一翻卷宗,将历年与德王的赐地整理一下。

遂有今日蔡驸马怀揣卷宗而来,准备诸事都配合皇上。

皇上这边开了金口,蔡驸马不敢接茬,刘瑾倒是迫不及待跳出来。

他一张大方脸板得平平,一本正经奏请道:“监察御史张禬正在山东查田亩事,合该去查一查德王府田亩纠纷,此人办事得力,想来会秉公办理,既不会苦了百姓,也不会冤枉了德王爷,正可为万岁爷分忧。”

李东阳也道:“老臣以为张禬可担此任。”

内阁诸人以及刘机都纷纷表示附议。

刘瑾斜眼去看李东阳,扯出抹冷笑来。

寿哥将札子一合,丢在一旁案几上,道:“就依诸卿,让张禬过去查查。”

众人忙齐声道皇上圣明。

寿哥再次转向蔡驸马,道:“最近多有宗室不法事,尤其庆王府,先前已多次下旨申饬,却屡教不改,仍纵容子弟,这次与庆王说,他若管教不了子弟,便将他们统统贬为庶人,彼此清净。”

“还有靖江王府、山阴王府的,那些个犯事的,该绞的绞,该流放的流放,统统重罚,以儆效尤。

还有荣王过境扰民的事……”

蔡驸马一一应下,几位阁老也无异议。

一则庆王府近些年真是不消停,搞得民怨沸腾,可见是烂到根子里了;

再者,处置的也都不过是小鱼小虾罢了。

三来,也是借着这些事敲打敲打诸如德王这般的藩王。

未想寿哥两句话又转回到德王这边,因问:“往日不算不知道,今日一听,姑祖父,这诸藩中,属德府赐田最多了吧?”

蔡驸马低头称是。

“这许多年,未见德府有功于朝廷,又或是造福于地方。

山东原就连年灾荒,田亩少有产出,流民成患,便削德府田亩三千顷安抚流民罢。”

寿哥语气轻松随意,好像在说冰碗子里要再加一勺糖一样。

这次没等蔡驸马说话,几位阁老先发声道:“陛下不可!”

寿哥扬了扬眉,先看李东阳。

李东阳沉重道:“事涉藩王,请皇上慎重。

削减德府之地,又是如此之多,恐将引得诸藩恐慌。”

削地容易,但若让诸藩误以为朝廷是要削藩,可就麻烦大了。

自从靖难之后,朝廷一直对诸藩十分忌惮,既要防着,敲打着,也要安抚着。

当今小皇帝看不惯诸藩行事,众大臣也理解,他们更看不惯,但他们不能由着小皇帝性子把诸藩都逼反了。

寿哥的脸色难看起来,“那么,德府占了良田,百姓流离失所,老先生以为如何处置?”

李东阳心下暗叹,口中只道:“陛下,恕老臣直言,倘诸藩不稳,百姓只会更苦。

“元年时皇上已发明旨征各王府每亩税银三分了,此番便让御史清查田亩及税银,让德府补来,再下旨申饬便是。

“令当地州县好生安抚百姓,或令百姓佃田,或鼓励垦荒,辅以惠民之政……”

寿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百姓哪里还敢在兖州垦荒?

不怕垦好了又被强占了去!

如今倒是都跑登州讨饭去了。”

李东阳一时语塞。

“登州倒是有荒地。”寿哥声音放缓了些,但仍语气不善,用那市井痞气口气道,“可这边开了荒,那边再遣回原籍,白出一回力不知道便宜了谁去,谁还肯干?”

此言一出,几位阁老便都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不动声色的觑着王华与杨廷和,心说这是要给沈瑞拉丁口了。

当然,刘宇是看向刘瑾的。

刘瑾现下是要挑得德王、淳安大长公主与李东阳的矛盾,德王的地没人种才好呢!

遂摆出坚决站在皇上一边的态度,刘瑾凛然道:“万岁爷说的是极!

谁垦荒垦出来的地就是谁的百姓都只认这个理儿。

若是这都不能保证,不是让天下小民都惶惶不安了?”

刘机原也是詹事府少詹事,与杨廷和同事多年,交情莫逆,如今杨廷和又兼掌着户部,因此他自然要为杨廷和的女婿说话。

对此他也早有腹案,登时便侃侃而谈:“正统四年,英庙就曾下令宥免各处逃户罪责,准许于所在地附籍。

“至于有愿回原籍复业着,免粮差二年,往年拖欠税粮全部予以豁免。”

“成化六年,宪庙也曾准奏,流民有愿回原籍者,沿途官府供给口粮,原籍配给草房、子粒乃至耕牛,仍给原田,优免粮差五年。”

刘机自见了誊抄的沈瑞密折,回去就将相关的卷宗都翻了个遍,此时说出来的皆有旨意、实录可查。

莫说没人辩驳,便是有人提出异议也是驳不倒的。

都说故土难离,其实百姓但凡有一条活路,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既逃出来了,便是家乡没活路了,平白遣回原籍,谁也不乐意,因此先前朝廷为了招回流民,通常是会许下许多好处的。

如今也是一样。

否则,就是要让流民留在所在地了。

寿哥闻言脸色由阴转晴,道:“如此,便依英庙正统朝先例,免兖州逃户罪责,准许于登州附籍开荒,新垦荒田免粮税三年。”

众人还能说什么,只得口称皇上圣明。

寿哥又吩咐道:“沈瑾,你为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此事要尽快妥善办好。

登州特殊,要特事特办。”

户部清吏司确实是掌管各分省户口、钱粮、盐课、钞关等事。

但问题是……沈瑾他是河南清吏司郎中啊!

沈瑾本还纳闷皇上点了自己来是何事呢,听了老半天都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又想是不是因着……他与沈瑞的这层兄弟关系……

这会儿倒有些恍然,皇上刚赏了他的官儿,怕是没记住他是哪儿的。

沈瑾正尴尬着,刘机已替他说了话,说明沈瑾是管河南的,自家回去会让山东清吏司尽快处理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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