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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田月桑时(二)(5/6)

沈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算巴结?

!”好嘛,都是女妖精对唐僧使的手段!

到底谁玩谁?

车窗外皆是雷家地界,放眼望去,果是齐整些的地方便被开垦出来,已经翻过地垄,佃农正在播种。

又有树木成列成行,显见不是野生,当也是雷家所植。

沈瑞没好气道:“这山不是经营得蛮好,何苦走那些歪门邪道。”

陆十六郎也叹道:“大人说的是极。

其实雷家都是勤快人,这山上能种的能收的,都让他琢磨个遍,万贯家财都是这么一点点儿攒下来的。

他若不来走这歪门邪道,就是揭您那招贤榜,作个耕种专家也是行的。”

他心里自然是又将姓魏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百八十遍,深恨魏家带坏了民风。

马车摇摇晃晃沿山路而行,陆十六郎虽厌恶雷家今日所为,但对雷家包山开垦还是持肯定态度的,这一路上同沈瑞有一搭没一搭介绍起所见植被来。

陆十六郎虽来过此地,却也不过是到雷家庄子即止,并没有深入探究过雷家所包这座山,有些东西倒也说不上来。

便如眼前好一大片林子,沈瑞不知瞧见了什么,立时喊了停车,特地下车去看。

陆十六郎不明所以,跟在后头,也伸长了脖子去瞧,这一片林子树木品种杂**,栗树居多,柞树、枫树、柳树也有,没什么稀奇的,若在寻常地方,当是由着野生天长而后砍了卖木头的。

见有农户在林中忙活,陆十六郎便以为沈瑞是要看栗子树,毕竟若论果子,栗子做成干果的销路还是不错的。

他虽不甚懂耕种事,但到底交游广阔,又收南北货,酒席宴上听过几耳朵,便跟在沈瑞身后随口道:“算算时日也该是栗子开花的时候了,今年还是旱,想是忙着灌水保墒罢。”

见有些农人不是在管树根,却是在忙树梢,便又道:“听人说是要抹去些生得密的芽,掐些花,才长得好。”

沈瑞却是摇头,嘴角含笑,道:“不,他们不是在打理树木,像是在放蚕。”

沈瑞前世便知山东原有一项特产,乃是茧绸。

柞蚕的养殖便是源自山东,后才向河南、河北、陕西、辽东乃至四川、云南等地发展的。

只是这一世他却没听过,倒是看过些记载,明初是将“野蚕成茧”看作是祥瑞的,洪武永乐朝都有记载,什么“群臣表贺”啊,乃至“命皇太子荐于太庙”,可见甚是看重。

那便说明,山蚕还纯属野生状态,并未人工放养。

沈瑞便猜想大约是明末甚至清朝才形成养殖规模。

来山东时,他并没有将发展茧绸列入计划,因他所能找到的《农桑辑要》等农书里,都没有介绍过放养柞蚕。

结合史料,他认定这项技术还没有成型,桑蚕为家蚕,柞蚕为野蚕,两者放养全然不同,故此要是从头探索起这养柞蚕之道来,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时日。

兼之山东有大量棉花种植,沈家有棉纺技术,发展纺织业显然是棉纺更容易,他自然也就不会将丝织品放在首要重点位置上。

而今,看着眼前这一大片林子,那些佃户熟练的放养移蚕,可见是真正有技术的。

如何让沈瑞不欢喜!

雷家先前带来的不快消散得无影无踪,沈瑞凝望林中佃户劳作许久,才笑眯眯转过头来,向陆十六郎道:“此桩养蚕若能推广,登州富矣。”

陆十六郎呆了一呆,喃喃道:“蚕?

没听说雷家卖丝呐……”

不过随即也高兴起来,他贩到海外的棉织品丝织品基本都来自江南,车销路费,成本着实不低,若是山东本地甚至登州本地就产丝绸,那他赚的岂不要翻倍。

陆十六郎眼珠子一转,立时笑道:“大人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小于师爷也跟在后头听着,他是济南府人,又遍走山东各府,野蚕成茧的事儿倒也知道,只是大多数是山民任其自生自灭,遇上了就当做山货收些罢了,没听过有人放养。

且在他看来,野蚕茧丝青灰,并不如桑蚕茧丝雪白喜人,便是织出来也未必卖得上价,也就未曾料到这东西是可以放养并取得大利润的。

不过听沈瑞陆十六郎这番对话,知他们是想要雷家这门手艺,小于师爷便笑道:“今日之事,也当敲打敲打雷家了。”

陆十六郎正作此想,便笑道:“先生说的是。

且不急,老雷要比咱们急,等他找上来,就由得咱们开价了。”

*

果然,这一日转出这座山,傍晚沈瑞一行刚在山脚下镇上投宿,雷老爷便带着大批礼物找来了。

当然,他也知自己没资格直接拜见沈瑞,更怕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以后不好回旋,尤其是听下仆说府衙护卫识破了车轴的局,他便先悄悄来找陆十六郎。

着人买通了伙计,给陆十六郎递了话,包下镇上另一处小酒馆,请陆十六郎吃饭。

陆十六郎赴约,这让雷老爷大松了口气。

乡野小镇,也没甚好吃的,尤其在灾年背景下,没断炊已是不错,勉强凑出炖山鸡炒香芽算是好菜。

雷老爷提了食盒,点心匣子的模样,像是要加餐,然打开后,却是五两一个的小元宝摆得慢慢一匣子。

雷老爷论年纪比陆七老爷小不了几岁,但在陆十六郎这边仍是平辈论交,一口一个兄弟,全然没在意白晌他闺女才叫过十六哥。

陆十六郎看了一眼那些银锭子,听着雷老爷口口声声说兄弟辛苦,一点心意给兄弟松松乏,他嗤笑一声,筷子虚点了点那银子,道:“老雷,你这一家子呐,都当旁人是傻子。”

雷老爷忙赔罪,笑道:“你侄女儿顽皮,你多包涵……”

陆十六郎筷子一挥,道:“甭说那些虚的。

你什么心思,倒往孩子身上推。

你闺女是三岁五岁的娃儿?

你要是老觉得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那这顿饭也不必吃了。”说罢就撂下筷子,起身要走。

雷老爷忙不迭上前拉住,告饶道:“别,别,好兄弟,好兄弟,是老哥哥糊涂了,你且饶俺一次。”

陆十六郎凉凉道:“老哥哥可想好怎么说了?”

雷老爷苦笑一声,“兄弟,俺这是……想求兄弟救俺一救。”

陆十六郎哈了一声,一脸嘲讽,雷老爷跺跺脚,道:“兄弟,是俺的不是,可俺真是被姓魏的给逼得没辙了。”

陆十六郎顿住脚,瞧了雷老爷两眼,后者则连连拱手作揖,陆十六郎这才回去坐下,将筷子在桌上顿了顿,往粗瓷大海碗里捞了一筷子肉上来开吃。

雷老爷这才松了口气,重重坐下来,端起小酒碗一饮而尽,方叹气道:“兄弟,你人面儿广,俺不说,想你也知道,姓魏的在收拢粮食,想给新知府添点儿腻歪。”

“俺不是不想听知府大人的话,当初没应声和买,也是……唉,俺是存了点儿私心,就俺这山头儿,比不得那些好庄子,出息不多,雇的人不少,粮食不备下,心里也是没底。

“俺知道大人是青天,俺也听城里传大人在京中种种义举。

俺就是怕,大人初来蓬莱,不晓得蓬莱县衙里那些二老爷们(小吏),他们欺上瞒下是把好手,俺怕俺这没靠山的,点头应下和买,说一石被收三石,还得给他们好处……若被他们扒了皮收尽了粮食去,别说俺全家,就是佃农们全家也都是饿死。

“知府大人仁义,说和买自愿,俺就想着,那不卖也就是了。

没想到俺这边没应,那边姓魏的就找上门来,初时说的好好的,却是设了个局,把俺诳进去,俺一时贪杯,稀里糊涂立了契,俺仓里的粮食和今年山上的出息都低价卖与了他。

“俺找他理论,反被他威胁。

俺实气不过,他不就仗着有个做大官小老婆的表妹?

俺家大妮正当年岁,也还没亲事,俺,唉,俺这才起了歪心思……”

雷老爷这边絮絮叨叨说着,那边陆十六郎已是大半碗鸡肉下了肚,听得说完,他筷子一敲海碗的边儿,道:“老雷,这么说,你家唯一值钱的粮食和山里的出产都卖了,还剩下啥跟大人投诚?”

雷老爷老脸微红,仍硬着头皮向陆十六郎小声道:“俺家大妮……”

他也是知道陆家两个女儿都早已嫁人生子,是没可能盯着大人后院位置的,才敢这样同陆十六郎说,却不晓得陆家是没待字闺中的姑娘了,可亲戚家还有。

陆十六郎冷哼一声,道:“老哥,别嫌我说话难听,你家闺女,且还轮不上,府城里打这主意的大户多去了。

不过,大人是什么出身,夫人有是什么出身?

还用在登州府找伺候人?

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他顿了顿,斜了一脸尴尬的雷老爷,又轻飘飘道:“而且,老雷,我都说了,别总把旁人当傻子,你闺女订亲又被退亲的事儿,别打量就没人知道了。”

雷老爷闻言登时变了脸色,他费力的用双手撑在桌上,强笑道:“好兄弟,这玩笑开不得……开不得……”

“雷老哥你这么急着,不会是姓魏的还打你闺女的主意吧?”陆十六郎这句倒真是玩笑。

未成想雷老爷笑都挤不出来了,又是抬手尽饮了一碗酒,颓然道:“兄弟,你果然消息灵通。”

陆十六郎是真愣了,魏家嫡出的两个年长儿子都已经成亲,魏家生意虽比雷家大,但若是以庶子来娶雷家唯一的嫡出姑娘,实是欺负人了。

两家若真成了亲家,魏家还指不上以雷家姑娘要挟吞掉雷家多少产业呢。

不过陆十六郎也不是来替雷家打抱不平的,他冷哼一声,道:“老雷,你也不是没同姓魏的打过交道,还不知道他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

罢了,什么也不用提了,我只问你,如今你来找我,又是想做什么?”

雷老爷放软了姿态,苦着一张脸,求情的话没说出口,就被陆十六郎挡了回来。

“老雷,你说,知府大人需要人响应和买的时候,你不乐意,如今遭了难了,别说粮食没了,山头保不住了,连自家闺女也保不住了,又想着来求大人庇佑。”陆十六郎冷笑一声,“老雷,你还真是将旁人都当了傻子?

好事儿找不着,坏事儿得给你兜着,谁欠你的?”

雷老爷饶是老生意人面皮厚,也不由得被他说得面露赧色,半晌才道:“俺,俺还有一本极好的农书,要献给大人。”

陆十六郎只咂咂嘴道:“农书这种东西,沈大人可是印了不少了,京城万卷阁里农书都是沈大人寻来刊印的。”

雷老爷咬牙道:“老弟你莫觉得一本农书分量不够,俺这一家子都是靠这个发的家。

登州多山,同平地耕种又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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