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2章 折服(171021102948988盟主
马超磨蹭着出了中庭,经过前庭时,一眼看到了站在庭中看风景的刘晔,顿时无名火起。
他咬咬牙,大步走到刘晔面前,相距不足半步才突然停住,低头打量着刘晔,挤出一丝狞笑。
“刘令君,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四个字出口的时候,马超说不出的痛快。
刚才听到孙策连问三个“别来无恙”,尤其是最后问到他的时候,感觉太强烈了。
如今有机会对刘晔说这四个字,他非常得意。
刘晔抬起头,淡淡地瞥了马超一眼,又低下头,看着马超摩挲着刀环的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尚好。”
马超皱了皱眉,得意不翼而飞,心里更加郁闷。
他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刘晔害的,刘晔居然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和没事人似的,实在是忍无可忍。
他不自觉的握住了刀柄,手指跃跃欲试。
“令君智计百出,不是护着天子突出重围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哦,对了,我听说天子不见了,你到定陶来,是寻天子?”
刘晔静静地看着马超。
“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故友鲁子敬力邀,盛情难却。”
马超一愣,随即气短了三分。
鲁肃位列九督之一,影响力非阎行、庞德可比。
有他推荐,再加上刘晔自身的才华,得到孙策重用的可能性极大。
他不能得罪刘晔,否则以后日子会很难过。
他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却又觉得丢脸,一时进退两难,原本白晳的脸涨得通红。
刘晔也不动,只是沉默地看着马超,眼神讥诮,嘴角微挑,一声冷哼就在嘴边,将出未出。
这时,陆绩从里面走了出来,向刘晔拱手施礼。
“刘君,吴王召见。”
刘晔点点头,转身跟着陆绩向中庭走去,再也没有看马超一眼。
马超气得七窍生烟,五内俱焚,却又无可奈何,恨恨的一跺脚,转身就走。
铺在地上的方砖“喀嚓”一声,裂为几块。
已经走到中庭的陆绩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马超顿时后背发凉,加快脚步,飞也似的跑了。
刘晔听得清楚,却没有回头,他跟着陆绩进了中庭,见董越、张辽等人坐在堂上,张辽已经换了新衣甲,虽然脸色平静,看不到什么喜色,但整个人却面貌一新,刘晔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见刘晔看过去,张辽躬身行礼。
“见过令君。”
刘晔还礼,转身看向孙策。
孙策歪靠在凭几上,肘支扶手,手支额头,静静地打量着刘晔,没有见礼的意思。
刘晔长揖不拜,目不斜视,迎着孙策的目光。
堂上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董越坐立不安,牛盖、张绣也有些不太自然,只有张辽依旧平静如古井无波。
过了片刻,孙策坐正了身子,淡淡地说道:“董将军,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去九江过年,正月之后,我们再聚,看看如何安排。”
“喏。”董越如释重负,躬身领命。
“别怪我多嘴,我再提醒你一句,九江人势利得很,对凉州人也没什么好印象,你要慎言慎行。”
“呃……”董越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堂上的九江人刘晔,唯唯诺诺地应了,与牛盖、张绣一起退下。
下了台阶,出了中庭,他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张辽也直起身,准备告退。
孙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文远且坐,稍候还有话说。”
张辽无奈,只得重新坐好。
刘晔听得清楚,心中暗自叹息。
看来鲁肃的好意要白费了,这次来纯属多余,孙策根本没有留用他的意思。
对这一点,他倒是无所谓,本来也没打算为孙策效劳,只是没想到所受的礼遇还不如董越等人,这一点让他很意外。
看来鲁肃在孙策心目中也没什么份量啊。
刘晔正准备主动开口请辞,孙策说道:“刘子扬,你可知刘协至此,所为何事?”
刘晔涌到嘴边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当然知道天子为什么非要来见孙策。
苦心经营十年,一朝惨败,而且不是败在孙策本人手里,是败在朱桓、陆议的手里。
朱桓只是孙策一将,初次执掌大军,主持一州战事,却打得天子一败涂地,天子自信崩溃,不来问个明白,死不瞑目。
这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身为天子智囊,不仅打了败仗,而且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还要天子枉尊纡贵,来向对手请教。
天下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丢脸?
正因为如此,他才无颜回关中辅政,哪怕是死在孙策刀下,也比回关中好。
“知……道。”刘晔忍了很久,才将屈辱咽了回去。
“说来听听。”
刘晔吁了一口气,抗声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
误君之臣,不敢言智。
大王若欲杀人,晔俯首就戮。
大王若欲羞辱在下,大可不必。
晔虽愚笨,却不愿苟且偷生,更不会委屈求全。”
张辽垂下了眼皮,一言不发。
孙策盯着刘晔看了片刻,微微一笑。
他捻了捻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无杀人之意,你也不必有求死之心。
死于沙场为勇,死于君前为忠,既然你没有死在战场上,也没有死在与天子面前,现在求死,是自以为威武不能屈,还是想栽我一个杀贤的罪名?”
刘晔语塞,热血涌上了头,脸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煞白,满腔的勇气顿时化为乌有,羞愧得无地自容。
两军交战时,他没能战死沙场。
天子绝望时,他也没能死于君前。
现在死,算什么?
听起来倒像是以死求官。
唉,我刘晔自以为有大勇,实则是个懦夫。
该死的时候没死,不该死的时候又轻生。
“天子至此,为求道,求治天下之道。”刘晔强抑心中悲愤,缓缓说道:“晔无能,既不能致天子为尧舜,又不能为天子解惑,愧对天子,愧对刘氏列祖列宗,所欠唯一死尔,岂敢污大王之名。”
“真心话?”孙策眉梢轻扬。
“字字发自肺腑,不敢有一言虚饰。”刘晔惨然一笑。
“若大王垂怜,能为晔解惑一二,晔感激不尽。”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孙策直起身。
“这样吧,我给你三年时间,慢慢参悟,什么时候有所得,什么时候再来见我,看看你还有没有进步的余地,有没有得闻大道的机缘。”
刘晔的脸抽搐了两下,嗓子有些甜。
他盯着孙策看了半天,几次欲言又止,满腔的郁闷最后化作一声长叹,拱手长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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