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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甲戌阅舰(1/2)

第一次乘坐火车的张佩纶,终于体会到了,“世伯”李鸿章和那位被清流言官们恨之入骨的林义哲,为什么要一意促成铁路的修建了。

火车经过田野村庄的时候,张佩纶着意观察了一下那些看着车的农民,他惊异的发现,这些人看着火车,并没有惊恐害怕之意。

他们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高兴和羡慕!

难道,士子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民意不从”,竟然是这个样子?

张佩纶渐渐的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大约一个多时辰,火车便开到了“天地一家春”,张佩纶等人下了火车,众人全都是第一次看到“天地一家春”的美景,一个个全都被这里诱人的湖光山色迷住了。

他们在站台前驻足观看,一个个沉醉不已,直到太监前来引领,他们才回过神来。

而此时张佩纶却并没有去看“天地一家春”的秀美景色和周围有如神仙宫阙一般的建筑,而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会儿铁路上的那座饰有金龙的小火车头。

现在的张佩纶,心思已然有些不在皇太后的寿典上了。

很快,在太监的引领下,张佩纶等一众官员来到寿殿,觐见慈禧太后,恭颂太后万寿,慈禧太后盛装华服坐于宝座之上,接受众官朝贺,贺毕太后赐众官筵席酒食,并留看戏,戏毕,众官放才告退,乘火车原路而回。

从“天地一家春”贺寿回来之后,张佩纶回到了家里,沉思良久,脑中的映像,竟然全是那铁路。

第二日。

黄体芳竟然说到做到,真的将参劾林义哲的折子递了上去。

张佩纶从宝廷和张之洞处得知消息之后,不由得暗暗替黄体芳担心起来。

但令张佩纶意想不到的是,朝廷对黄体芳却并未象之前那些参劾林义哲的言官如余雷森、于凌辰等人被刑部抄家下狱,而仅仅是“降一级、罚俸一年”的处分。

尽管松了一口气。

但张佩纶仍然不免心中担忧,由于黄体芳的折子具体内容不见邸抄,仅有“所参不实,言词悖谬”一句,他很想知道黄体芳到底在折子里写了些什么,是以这一天张佩纶便动身前往老师李鸿藻的宅邸拜见。

门房见是张佩纶到来。

立刻便引他进了府中。

而张佩纶刚进了李府,来到后堂,便听到了阵阵争吵声。

“……上一次你上的折子,便害了毛董二公!

瞧瞧这回你这折子都写了些什么?

‘参劾林义哲唆使内务府于淀园暗修铁路’、‘巧言蛊惑,卖身为洋奴,欲请洋夷之使参与寿典。

为洋人张目’、‘以兴阅舰式之名,欲使皇上太后出宫,图谋不轨’,此是为人臣之言乎?

你是不是觉着你的命长了?”李鸿藻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声透屋瓦,吓了张佩纶一跳。

在他的印象中,恩师从未象今天这般动怒过。

“叫你不要再参修园子的事。

你偏不听!

你难道不知道,这修园子是皇太后的逆鳞,触碰不得的吗?

你没看见那些个参劾林义哲助修园工的,哪一个得了好下场?

尤其还是在皇太后万寿这个档口上,你不想要命了不成?”

听到李鸿藻的声音传来,张佩纶禁不住放慢了脚步,侧耳细听起来。

“你自己不要命了不打紧,别连累着大伙儿全跟着你进去!”

他想要知道,老师是在对谁发火。

“我说老师为何对这些个以夷变夏大逆不道的事儿视若无睹,原来是老师害怕了!”黄体芳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老师可知,你如此言行,已然与士林领袖有亏!”

“你……狂妄!”李鸿藻大怒道,“你胆敢如此跟为师说话!”

“非是学生狂妄,实是老师已然没有了‘文死谏’的胆气!”黄体芳抗声道。

“对于那林义哲,我黄体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要参他到底!

若是老师害怕皇太后皇上怪罪,学生便一身承受罢了,断断不会连累老师!”

“你!

……为师一片苦心,怕你遭了不测之祸,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罢罢罢!”阵阵拐杖触地的声音传来,显然李鸿藻已然怒极,“既然你一意孤行,我就当从没收过你这个学生好了!”

“既然如此,多留无益,告辞了!”黄体芳哼了一声,便大步出了后堂,径直向门口而去。

可能是他气昏了头,只想快点离开,竟然没有看见立于回廊处的张佩纶。

张佩纶听到后堂传来李鸿藻粗重的喘息声,他惦念恩师的安危,也就没叫黄体芳,而是快步的进了后堂。

一进后堂,张佩伦便看见李鸿藻正半边身子歪斜着躺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灰白,发须乱抖,浑身哆嗦个不停,原来握在手中的拐杖,此时已然掉落在了地上。

张佩纶和门房都是大惊失色,张佩纶急忙上前扶住了李鸿藻,门房则赶紧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张佩纶扶着李鸿藻坐好,又服侍他喝了一口热茶,忙活了好一会儿,李鸿藻方才缓过劲来。

见到是张佩纶过来,李鸿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李鸿藻的嘴动了动,张佩纶原以为李鸿藻会痛骂一顿黄体芳,但是却没有想到李鸿藻竟然发出了一声忧心忡忡的叹息。

“漱兰……恐大祸将至矣!”

此时的李鸿藻,并没有因为黄体芳的无礼冲撞而记恨愤怒,而是担心起黄体芳的性命来。

“老师为何如此说?”张佩纶不想让老师知道自己刚才听到了他们的争吵,便佯装不解的问了一句。

“幼樵,你可知,漱兰上的折子里,都说了些什么吗?

句句都是触怒皇太后之言!

而且竟然还是在太后万寿吉期这个日子里上的!

他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唉!”李鸿藻顿足叹息道。

“前日至淀园朝贺时,于火车之上便听漱兰言及此事,当时我想劝说他来着。

但碍于车中之人众多,是以未能劝他。”张佩纶想起那日火车上的光景,也禁不住叹息连连。

“你幸亏没说,若是说了,他未必肯听。

却也把你连累进去了。”李鸿藻满面都是无奈之色,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便由他去罢了!”

“老师,漱兰究竟在折子里写了什么。

令老师如此不安,下此断语呢?”张佩纶问道。

“他在折子当中参劾林义哲四大罪,一为于淀园内暗修铁路,毁坏龙脉;二为暗促洋人使节参与寿典,以夷变夏;三为蛊惑帝后出宫检阅水师,欲图不轨;四为贪墨商民被劫银两。”李鸿藻道。

“且言辞极为不堪,他事先也没和我商量,便自己个儿自作主张的上了这个折子,据说皇上见了之后大怒,欲交刑部严议其罪,为翁叔平以太后寿辰,不宜重责劝阻。”

听到李鸿藻的讲述。

张佩纶禁不住暗暗心惊。

“此次皇上虽未重责,但不见得日后不会重翻旧帐!

适才我说了他几句,他竟然不知悔改,唉!”李鸿藻叹道,“听说皇太后知道了他上的折子里写的什么,有‘今日令吾不欢,吾令其终身不欢’等语!

皇太后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他这么一弄,说不定哪一天,大祸便要临头了!”

“老师说的是。

此事只怕不会就此了结。”张佩纶叹息道。

“细论起来,他参林义哲的这四条。

头两条似与林义哲无关。

铁路为内务府所修,洋使朝贺,已有成例在先。”李鸿藻道,“但林义哲请帝后出宫至天津大沽口校阅水师,其用意虽好。

是想要向列国显示我大清水师战胜日本之强,再不似两次鸦片之役,任人纵横海上,只是与礼数不合,未免孟浪,然并非大罪。

贪墨一项,尚无实据,只是听闻其曾与被俘倭舰之上起获倭人劫掠商民之银百万两,皆入其私囊。

若果真有此等情事,确是大罪。”

“学生使人打听过,这‘阅舰式’乃是西礼,以西礼为皇太后万寿贺,变乱祖制,极是不妥。

但力争需得据理,不然,只会惹祸上身。”张佩纶点了点头,说道。

“这‘阅舰式’一事,我觉着,幼樵还是莫要上折子的好。”李鸿藻语重心长的对张佩纶说道,“林义哲以此为太后寿礼,火候时机把握得极是精妙,这借太后寿典以成事之法,当真是聪明无比,此时上折子谏阻,定会触怒太后,所以,幼樵,非是为师没有此等胆气,而是时机不对便动手,非但无效,反而祸及自身,不值当啊!”

“老师说的是,学生不会上折子参奏此事,请老师放心就是了。”张佩纶说道。

“你们几个,就数你为师最是安心,唉!”听到张佩纶答应了不上折子,李鸿藻面露欣慰之色,连连点头。

此时的李鸿藻并不知道,张佩纶从一开始,便毫无参劾林义哲之意。

张佩纶的脑中,突然又浮现出火车上那个叫冉兴聪的小太监的面容,还有火车行驶时道路两旁的百姓们的身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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