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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计吏郭图(下)(2/4)

“坐及举主。

‘举非其人,并正举主之罪’,轻则左迁,重则免职。”

“这四个不法的县令长中,就我所知,至少有两个都是因被举为孝廉、茂才而入仕的。

我虽不知其举主为谁,但有资格举人为孝廉、茂才的不是两千石的太守,就是刺史、三公、九卿,皆为国之重臣。

因此二不法县令长之故,他们也要被受到牵连。

……,元常,处罚一个不法的县令长容易,但是你就忍心让那么多的人受其牵连么?”

……

荀贞与荀彧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郭图先是说若将郡北清空,会不利太守日后的施政,接着又说如果这样做,会显得‘法太明,罚太重’,恐怕都只是借口托辞。

他之所以不同意‘澄清郡北’的真正原因应正是此句!

……,说是‘不忍太多人受牵连’,实为担忧会因此招来报复。”

……

这的确是郭图不同意“澄清郡北”的真正原因。

并且,他这一句,也说到阴修的心里去了。

阴修之所以也不太愿意“澄清郡北”正是出於和郭图一样的顾虑,会牵连到太多的人。

行贿者、赃吏的子孙倒也罢了,赃吏的“举主”却全是朝中重臣。

——他实在不想因此得罪他们。

这还只是赃吏。

荀贞的那个文册上且记了许多郡北豪强的不法事。

前汉有句话:“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

豪强们也都是各有些背景的。

别的不说,便说那个沈驯,他女儿是赵忠侄子的小妻。

处罚了他,会不会得罪赵忠?

贪官的“举主”是重臣,豪强的背后是权宦。

阴修怎不为难?

就像荀彧说的,他质性谨慎。

他愿意举贤扬善,但他实不愿诛恶去奸。

因扬善可得贤名,而诛恶却很有可能会招来祸患。

他转目钟繇,等着看他如何回答。

……

钟繇说道:“公则,君家世代衣冠,儒学传家,当博通古籍,熟知古事。

我且问你:本朝自前汉始,便经常会遣使微服单行,观采各地州郡的百姓风谣,以此来考课地方官吏,民赞则褒,民讽则黜,此是为‘举谣言’。

此制,是本朝独有的么?”

“自然不是。”

“那是源於何时?”

“周时便有此制,名为采风。”

“‘天子听政,使公卿至於烈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庶人传语,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此句出自何处?”

“《国语》。”

“何意也?”

“圣天子当朝,当广开言路,听百姓疾苦,然后行政,方能不悖。”

钟繇挺身跽坐,大声说道:“北部督邮至任,暮入阳翟,拜见过明府后,晨即出城,不辞劳苦,行访九县,是为了什么?

一去二十天,回来后连督邮舍都没有进,过门不入,征尘未洗,便夤夜求见明府,又是为了什么?

正是为了给明府开言路!

“……,你也看过那文册了,郡北的那些不法吏民,贪暴残暴为民患,人民嗟怨已久!

吾曹既然备位郡朝之中,就应该上为明府分忧,下为百姓解难。

何来‘若将册中之人全部治罪,则不可’之说?

又何来‘就忍心让那么多的人受其牵连’之说?

宁让十家、百户哭,不让半郡八十万百姓哭!

孰重孰轻,公则,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他的声音很大,震动屋瓦,传出堂外,在夜中传出甚远。

……

郭图猝不及防,被他骇了一跳,但随即缓过神来,反击说道:“令祖乃海内大贤。

吾闻他昔年授徒常千余,每教弟子律法,必言‘慎刑’二字。

我与功曹同朝为吏,亦久相识,也常听功曹说:‘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政之道当在宽仁,刑与德间,应以德为主,以刑为辅。

此言甚是!

奈何今对郡北九县,必欲杀之而后快?

慎刑二字,哪里去了?”

听他听到了自家祖父,钟繇改跽坐为跪坐,放低了声音,端正地说道:“慎刑,是为惜民。

除民贼,更是为了惜民。

此两者并不违背。”

“惜民”这个原因是无法反对的。

郭图哑口无言,顿了顿,也只好不再提“慎刑”二字,再次改口,说道:“惜民是应该的,可一次动九个县,半个郡,牵涉到四个县令长,占我郡之四分之一,动静太大了!

恐怕会引起州郡非议,使吏民侧目。

……,元常,不可不慎啊。”

“先朝永兴年间,南阳朱公叔出为冀州刺史。

冀州部内诸令长,闻朱公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

朱公至部,奏劾诸郡,至有自杀者。

相比朱公刺冀州,四个县令长算什么?

……,朱公叔是南阳宛人,与明府同郡。

我听说,南阳郡人赞朱公正气,说:‘朱公叔肃肃如松柏下风’。

明府,今若从繇言,诛九县之奸,则何止南阳人赞,何止我颍川人赞,天下人都要赞!”

阴修默然。

郭图觑阴修神色,反驳钟繇:“朱公时为刺史,职在监郡,奏劾部内不法令长是他的本职。”

“明府就没有奏劾不法之职么?

郡守职在安民,不除奸,如何安民?”

“明府自就任以来,专以擢贤为务,贤士拔擢上来了,奸恶自然消退。

且先擢贤,徐徐除恶,不为晚也。”

擢贤正是阴修的得意事,闻言拈须微笑。

钟繇却闻言薄怒,说道:“便是今夜传檄,明早行刑,百姓犹以为晚也。

百姓处水深火热中,盼明府诛恶如久旱之望云霓,何来不晚?

费里的百姓已因贫困而杀子不养,难道要等到九县都杀子不养?

难道要等到十年后,郡中空无一人才‘徐徐除恶’?”

“我见督邮的文册上所记,杀子之事毕竟只有费里和费里所在的那一乡有,明令禁止就可以了。

……,功曹若觉徐徐太晚,也大可现在就请明府檄诸县,令长吏不得贪暴,不也就可以了么?”

“若檄文管用,还要你我何用?”郭图左拉右扯,总有借口说辞,钟繇渐有不耐,厉声质问道:“计吏执意反对明府除奸恶,可是因见事涉沈驯,惧赵常侍,固不敢用刑么?”

钟繇的这个质问可谓诛心之言,非常直接。

荀贞微愕举首,看向他,心道:“自去年与钟繇结识,我与他也见过几次了,对谈说话时,只觉得他笑颜爽朗,平易近人,从不以位骄人,本以为他是善良君子,却不意也有言辞逼人时?”

不但他没见过钟繇发怒,阴修、荀彧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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