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孟德杀囚明军法(下)(1/2)
孙策派去给荀贞送信的,是他的亲信部将,名叫陈宝。
荀贞认识此人,往日孙策在豫,逢年过节,常会不辞路远,给荀贞奉献礼物,那押送礼物来徐之人,往往就是陈宝。
荀贞收下孙策的信,没有立刻打开观看,而是先亲热地问了问陈宝路上的辛苦和见闻,问罢了,叫人带他下去休息,然后这才拆信观阅。
却是才看信数行,荀贞神色微变,举首看向堂外,吩咐外头的侍吏:“请志才、文若等来。”
戏志才、荀彧、陈群等等诸人,得了荀贞的召见之令,都放下了手头的公务,不多时,便相继来到堂中。
——他们的办事场所都在州府,是以来的很快。
这个时候,荀贞已经把孔德手写、孙坚落款的那信看完,示意侍从将之转给戏志才等人阅读。
戏志才等人一一看了。
荀贞说道:“信中言道,吕奉先率部攻颍川,张孟卓遣兵攻梁国,吕布倒也罢了,文台推测,张邈的目的应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意实在与孟德联手,图我济阴、昌邑。
我看,文台的这个推测不错。
张孟卓的用意应即是在此!”
比起孙坚,荀贞更了解张邈、吕布。
前世读书时,他读到过张邈、陈宫叛曹,迎吕布主兖的故事,深知陈宫、张邈两人,作为士人,打自心底来说,其实与王允、袁绍、袁术是一样的,根本看不起吕布,只是把他视为“壮士”而已,“共主兖州”云云,只是说得好听,说白了,仅仅是把吕布当做了一个“打手”,那么,由此推断眼下,张邈的确是断然不可能真的与吕布结盟,帮助吕布攻打豫州。
那么,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极有可能是:张邈、陈宫不知用什么言语哄住了吕布,骗他说愿与他结盟,共抗孙坚,而实际上,张邈、陈宫这么做的缘故,是为了让吕布牵制住孙坚,以断掉昌邑、济阴的近处外援,从而方便他俩与曹操合力,突袭进攻济阴、昌邑和兖州的别郡。
“断掉昌邑、济阴的近处外援”,这话的意思是,汝南、梁国、陈国,这几个孙坚现在控制的豫州郡国,都挨着陈留、昌邑两郡,一旦此两郡有事,却是比远在徐州的荀贞能够更快地派出援兵。
戏志才、荀攸、陈群等尽皆智谋之士,不用荀贞多说,他们就都同意了荀贞的判断。
戏志才面容严肃,说道:“原本以为,曹操新败,张邈无有远志,守门犬耳,料彼短日内,应是不会、也无法对济阴、昌邑发起反攻的,却不意张邈今竟说动吕布,牵制孙豫州,而即欲谋我兖矣!
这真是出乎了我意料。”
不是张邈的作为出乎了戏志才的意料,准确说,是因为陈宫在其中起到的重大作用,而才导致了张邈会做出这等叫人没有预想得到的事情。
荀彧想到了这一点,说道:“南联吕布,图谋兖州,此策应非张孟卓所能想出,闻陈公台今在陈留,料必是陈公台之策也。”
荀贞点了点头,赞同荀彧的看法,说道:“文若说的不错,这主意应是出自陈公台。”叹了口气,说道,“陈公台枉为兖地名士,素有清誉,却为一己之利,而不顾大局,先助孟德,顽抗我军;继又为张孟卓出谋划策,再兴战火。
他口口声声,说他是为了兖人抗暴御辱,但我得兖至今,尽管还不算很长时间,可公达等人在兖州,却是严格贯彻我的命令,剿灭贼寇,安抚流民,体恤民生,又何暴之有?
陈公台这么做,到底是抗暴,还是不顾兖人死活呢?”
戏志才带着轻视的口吻,说道:“今之海内,如陈公台辈者,多矣!
说是名士,实则鼠目寸光,只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识大体!
明公,却是不必为此喟叹。”
荀贞自知,陈宫坚持不懈地反抗自己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兖州士人的利益,陈宫口中的“兖人”,其实换个说法,称为“兖士”才更为准确,既然知道陈宫早已是兖州士人中保守势力的代表,对陈宫的这些作为,荀贞当然不会真的动怒,刚才那番话,也只是他有感而发罢了。
随便感慨几句,荀贞话回正题,说道:“陈公台固是不识大体,但张邈此回,若真是与孟德联手的话,济阴、昌邑恐怕就会危险了!
我意思马上选调兵马,驰援公达、文谦,卿等以为如何?”
戏志才等自无异议。
荀贞就叫戏志才、陈群两人,分别负责兵马的抽调、后勤辎重的准备和运输。
荀贞又亲笔写了檄令一道,命人火速送去昌邑,给荀攸、乐进,叫他两人加强离狐、济阴、昌邑三郡,尤其是离狐、济阴的戒备,以防曹操、张邈突然进攻。
檄令遣人送出,戏志才和陈群也各自出去落实任务以后,堂中只剩下了荀彧。
荀贞起身,在室内踱步了几圈,与荀彧说道:“文若,我有一个担忧。”
这时堂中没有外人,看荀贞的语气也不像是要说公事,荀彧也就不再以公称来叫
荀贞,而是改为兄弟之称,问道:“阿兄有何忧也?”
荀贞摸着颔下的短髭,若有所思地说道:“吕布凶残,今其大举攻颍川,想我颍川父老,必会深受兵害,此我之一忧也;文台虽然善战,可吕布号为‘飞将’,时人传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诚有万夫不当之勇,其帐下的张辽、高顺诸将,我军前援豫州的时候,与之多有交手,彼等亦皆悍将,此吕布之军,委实不容轻觑,万一文台战不利,颍川失陷,则吕布、袁术之势,定将大张,是我徐之西、兖之南,不得安矣!
此我之二忧也。”
荀彧心道:“孙豫州轻剽,吕奉先骁悍,他两人皆今之战将,先时,吕奉先趁隙而入,窃据汝南半郡,孙豫州从河内还军以后,与他屡战,双方互有胜败,竟是打了个平手,而下会战於颍川,孰胜孰负,确实难料。
……至於我颍川郡的父老,唉,乱世之中,莫说颍川,就是京都洛阳,不也难逃兵灾,被董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百姓们被迫西迁长安了么?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从颍川,想到了徐州,又想到了兖州,不觉因又想道,“於下的徐州,在我阿兄的治理下,虽不说路不拾遗,然与往昔太平年间相比,却也是几无相差了,至少吏治清明,尊老爱幼,百姓人人安居乐业,无有兵祸之害,不复流离之苦;假以时日的话,兖州的百姓想来也定能如我徐州,得到安康太平!
却那陈公台,倒行逆施,徒有虚名,可称贼也!”
一边想着,荀彧一边安慰荀贞,说道,“孙豫州当世名将,吕布虽骁,然其不得人心,一定是不能得到我颍川士民的拥戴的,我料他必非孙豫州之敌也!
阿兄不必为此担忧。
方今乱世,人命不如草,颍川虽我乡梓,阿兄远在徐州,也鞭长莫及,便是知其将受兵害,亦无能为力也,且待孙豫州战败了吕奉先之后,阿兄遣人还乡,给乡中送些粮、钱,以作抚恤便是。”
荀贞叹息说道:“只能如此了!”
人孰无情,荀氏的子弟,而今虽是大多从在了荀贞帐下,但荀贞昔日在颍阴时,却也是有不少的朋友和相熟的人的,比如他城中家宅附近的邻居,比如他繁阳亭、西乡等地的昔年治下之民,等等等等。
想起如果孙坚、弘咨挡不住吕布,那么他们就很可能会受到吕布部队的侵害、掳掠,荀贞是见惯了战争中平民百姓的可怜的,把那些使人惨不忍睹的场景,放在颍阴、颍川,把那些遇害、遭乱的百姓换成他在颍阴、颍川的旧识,只是想一想,荀贞就不忍之极。
不忍也没有办法,就像荀彧说的,他鞭长莫及,亦无能为也。
一句话浮上了荀贞的心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荀贞回到席上坐下。
他手放案几,举望院中,见林木葱葱,嗅得花草芳香,春日的阳光洒入堂内,把他身上晒得暖洋洋的。
他不禁心道:“何年何时,才能把这乱世荡平!
还此春光以大地!”
……
荀贞提醒荀攸、乐进严守边界的檄令,到的昌邑的兖州州府时,已经晚了。
事实上,不仅荀贞的檄令晚了,就是孙坚此前的那道檄令,虽然提前荀贞的檄令了数日到,但送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曹操、张邈两部对离狐、济阴的进攻,於孙坚得闻张邈遣兵攻梁国之次日,就猛然打响。
回到小半个月前,曹操与张邈、陈宫议定,决定从东郡出兵之时。
曹操部现有三万余众。
他留下了万人镇压东郡,同时作接应、援兵之备,剩下的两万余人,即是他准备用之进战离狐、济阴、昌邑等郡的作战主力部队。
这两万余人,主要由夏侯惇、曹洪、曹纯、刘若、吕虔等等各部组成,夏侯渊、曹仁,则是留守的主将。
夏侯惇等各部的兵马,原是分驻於濮阳周边各地的,奉了曹操的调令,络绎汇至濮阳县,将要从征出战的诸将齐聚濮阳县外的大营。
曹操为了鼓舞士气,亲到营中循抚。
濮阳县外的曹军大营,是曹操早前亲自指挥筑造而成的。
曹操娴熟兵法,筑营,也是兵法中重要的一条,对於此道,曹操也是颇为精通,他的这个大营,筑造得有条有理。
外有沟堑、高垒,垒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望楼一座。
内分四区,乃是两个步卒区,一个骑兵区,一个辎重区,分处於东南西北四面,四个区之间,各有干道隔开;四个区之内,又各有小路,把区内的营房分隔。
整体言之,整个大营就像是一个大号的县城城区。
取水的井、排水的渠道,以及练兵所用的校场,等等一应俱全。
端的是布局严整,规划整齐。
唯是营地虽好,营中的兵士,却很多都是马虎虎虎,不怎么样。
甚至在曹操亲自巡视的时候,凡其去到的营中各部,还有不少其各部中的兵士,连欢迎的队列都排列得不太齐整。
可以这么说,兵士们的精气神、军纪,相当的差劲。
这却也不奇怪,曹操现有的这三万多兵
马,本来大部分就是在他数败於荀贞之后,临时从民间强征而至的壮丁,尽管在东郡的这些时日,曹操在这些从军未久的兵士们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教他们旗鼓、队列、军纪,这些兵士基本上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了,可到底是当兵的时间尚短,往日在民间的生活习惯还没有能得以彻底地纠正,因是甚是缺乏精卒的气质。
巡视完了一周营地,曹操来至营中的帅帐,坐将下来。
跟从他巡视的程立、满宠、薛悌等文吏,亦纷纷落座。
一干文吏,俱皆知些兵事,眼见了曹营战士的这种状态,他们中的多数人面带忧色。
满宠想了又想,数次窥觑曹操的神色,见他恍若无事一般,只管与程立等人笑谈,讨论出兵攻离狐的事,以及预测战局的走向,却竟是好像丝毫也不担心帐下兵士的军纪不严、精神不振似的,终於是忍耐不住,开口说道:“明公,今我军与张太守联兵,反攻济阴、山阳,虽是出其不意,且明公新得了袁本初的五千精锐相助,料应是胜算很大。
“……可是明公,我军的兵士多新卒,新卒用之打顺风仗尚可,想那荀公达、乐文谦等,悉非庸士,万一我军小有遇挫,恐怕这些新卒兵士就不堪用了!
明公,此不可不忧也。”
曹操暂停下与程立等人的议论,顾看满宠,笑与程立等人说道:“伯宁此忧,卿等以为何如?”
程立捻须亦笑,说道:“以立愚见,不足忧也。”
满宠愕然,说道:“程公,怎么能说不足忧呢?”心中想道,“程公善谋多智,熟悉兵事,定然不会看不到军纪、士气对一支部队的重要性,而他却口出此言,莫不是?”问曹操,说道,“莫非是明公已有应对之法?”
曹操哈哈大笑,说道:“伯宁,你真是个聪明人!”
“如此,明公果有应对之策了?”
“然也。”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