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高子绣髡发代首(2/3)
两人就兵分两路,一个去州府找许慎,一个到宣康在幕府中的办公处所召宣康。
荀贞在堂中等了小半个时辰,瞧见原中卿、左伯侯去而复返,跟着他来的,这回还有许慎、宣康,便就埋首案上,只当没有看到他们。
四人到了堂前,出声求见。
荀贞缓缓抬头,说道:“进来罢。”问原中卿、左伯侯两个,说道,“你俩怎么还没有走?”
许慎、宣康拜倒堂上。
许慎性格内向,不如宣康外向,便由宣康代表说话。
宣康说道:“主公,适闻一事,不知真假?”
“你听说什么了?”
“闻主公要杀高校尉?”
“他犯我军法!”荀贞似笑非笑,说道,“怎么?
你来为他求情么?”
宣康说道:“主公军纪森严,杀人当死,康不是来为高校尉求情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康是来求主公,给高校尉妻择一良配,以好抚养高校尉的遗腹子。”
“遗腹子?”
宣康说道:“主公不知么?
高校尉妻刚刚怀上了身孕,不到一个月。”
荀贞蹙眉说道:“竟有此事?”
宣康说道:“是啊,主公。
自中平元年,高校尉从主公征伐以今,其妻一直没有诞下子嗣,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却高校尉杀人犯法,真是时也、命也!
高校尉法不容赦,唯乞主公念其从战多年的苦劳,在杀了他后,给其妻、给其遗腹子,找一个好的归宿罢!”
荀贞面色松动,问道:“其妻果然有孕?”
许慎俯首说道:“主公,不以私废公,此乃春秋之义;延承子嗣,以祭祖宗,此亦春秋之义也。
高校尉妻方怀身孕,如高校尉身遭显戮,慎忧其妻,或会因悲恸而致胎儿不保!
高校尉尚无子,这样的话,则其胤嗣将绝。
慎之愚见,不若暂寄高校尉之首,候其妻诞,再作惩治!”
荀贞沉吟多时,说道:“然吾法不可犯!”
宣康说道:“主公,康有一策,可明主公军法。”
“是何策也?”
“可髡其发,权以代首。”
荀贞哑然,心道:“我盗《短歌行》,子绣盗割发代首,实是对不住孟德也。”
左伯侯猜得不错,荀贞其实是不想杀高素的。
袁绥的上书中写得清楚,高素不是无故杀害百姓,他杀的是那个狂生张长。
张长先骂自己,又骂荀攸,高素杀他,亦是出於忠心。
若是因此而把高素杀了,不仅自己不舍得,恐怕许显、乐进等一干帐下部将,也都会觉得他太过无情无义。
只是没有借口的话,他自己制定的军法,自己都不执行,以后还如何御下?
也不好饶了高素。
好在原中卿、左伯侯请了宣康、许慎两人过来,这两人不比原中卿,求情也求不到重点上去,却是帮荀贞给不杀高素,找了个好理由。
荀贞也就顺水推舟,又假模假样地装着思考了片刻,说道:“既然子绣妻刚怀上身孕,那就暂饶他不死,传我军令与之,叫他髡头代首!
等其妻产后,再做惩处!”
宣康等人接令。
出到堂外以后,原中卿发愁说道:“听主公口气,还是不肯饶了子绣啊!
等其妻产后,主公要是旧事重提,再说取他首级,以正军法,可该如何是好?”
宣康笑道:“从现在到子绣妻生产,还有十个月,只要子绣能在这十个月中立下功劳,以功抵罪,不亦可乎?”
原中卿大喜,说道:“司马此言甚是!”却是疑惑,问道,“子绣妻怀孕了么?
我怎没有听说,司马从何而知的?”
宣康笑道:“是不是已经怀孕了,我不知道,但自今而起,说不得,子绣得旦旦而伐矣!”
原中卿不知旦旦而伐何意,问之。
许慎其人,结交接物,恭而有礼,问无所隐,诲人不倦,便给他作了解释,解释了这个词的本义,也解释了宣康为何会在话里用此词,借代指的是什么意思。
原中卿恍然大悟,惊笑说道:“司马说子绣妻怀孕,竟是假的?”
宣康笑道:“子绣身强力壮,下些功夫,月内大约总是能把此事成真的。”
“若不能成真?”
“命先保住,其它的再说罢!
大不了,说胎儿受惊,未能保住就是。”
原中卿担心地说道:“这要叫主公知道?”
宣康笑道,“子绣远在昌邑,我在郯县,他妻怀孕,我如何得知?
主公岂会不知我所言是虚么?
主公所以不揭穿我者,无非也是不欲杀子绣耳!”交代诸人,“这是主公爱护我等故旧的一片仁义,此事,只有咱们四人知,断然不可外传,使别人知!”
众人应道:“那是自然!”
……
荀贞的军令传到昌邑高素的营中。
军令里不但叫高素髡头代首,还大大地训斥他了一番,贬了他的官职,从校尉落到了假校尉。
高素伏拜着听完荀贞的檄令,散开发髻,抽出剑来,将头发割掉,恭恭敬敬地把之束好,装入锦匣中,呈给宣令的幕府舍人袁迪。
袁迪,是袁绥之子,今年还不到二十岁。
袁迪拿住锦匣,把宣康写给高素的私信给他,然后辞别高素,自回郯县复命。
髡头代首,听起来好像是根本就没做惩罚似的,实则不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是《孝经》里第一篇《开宗明义》中的一句话。
髡刑,是诸种刑罚中的一种,把人的头发全部或部分的割掉,这是一种耻辱刑。
身体虽然没有受到损害,但对人自尊的损伤是很大的。
此刑起源於周代,最初的时候,是当王族中有犯宫刑者,便以髡代宫,与宫刑都可谓是相提并论的了,足可见其对人羞辱的程度之重。
想想也是,别人都是须发旺盛,比如那左伯侯,你这一出去,头发很短,或者干脆没有,乃至胡须也无,面对左伯侯的时候,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就不说内心中会深深自责不孝,只那外形的对比下,又怎会不觉得抬不起头?
高素提着剑,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宣康的信,随之怔怔地立在门口,目送袁迪远去。
冯巩在荀贞的军令来时,闻讯赶到,此时陪在堂上。
一时瞧不见高素的脸,但见他提剑而立、手微微颤抖的模样,知他素来气傲,唯恐他因为断发而觉耻辱,以致对荀贞生怨,冯巩就下到堂上,步至他的身边,温声说道:“子绣,你不听我劝,杀了张长。
张长是张孟卓的族人,其族在兖州亦一高门也。
你想想看,你把他杀了,会给主公带来多大的麻烦?
主公却不杀你,许你髡发代首,此诚待你厚爱至极也!
你可不要因此埋怨主公啊!”
高素诧异回首,顾看冯巩,说道:“我怎会埋怨主公?”
“那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高素还剑入鞘,把宣康的信给冯巩,说道:“司马为我求情,言我妻怀孕。
我妻哪里怀孕了?
我站在这里发呆,是在为此事发愁啊。”
冯巩看了宣康的信,不觉而笑,说道:“子绣,明日便把你妻接来,多加温存吧!”
高素之妻不在昌邑,而在郯县。
高素挠了挠脑袋,说道:“只能如此了!”
荀贞没杀高素,济阴太守刘馥却杀了一人。
所杀之人,不是别人,便是乘氏大豪李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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