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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补天裂第四十六章 天下如棋(六)(2/3)

而这些时候为老种操持丧事,宗泽也为之处理得井井有条。

第一时间拜发遗表于都门,各般仪典也无所不备,将老种身后事办得极尽哀荣。

对于这样人才,小种是真舍不得放走。

可不知道宗泽是如何想的,偏生就要在老种葬礼结束之后,回返汴梁。

按照他此前所来负的使命,纵然宗泽进行得极其不上心,可回都门之后,还是待罪之身。

放着陕西的座上宾不为,而要领罪都门。

小种真不知道宗泽是如何想的。

解劝也解劝过了,可是宗泽这六十许的老头子,倔强得如一块花岗岩一般,怎么也是说之不动。

最后无奈,小种只能亲送一程。

长亭之中,小种对着宗泽拱拱手:“汝霖兄,丧中不能茹酒,就不在亭中置宴相送了。

且兄丧不能远离,也不能直送吾兄百里,以尽别情。

只能在此间告辞了。”

宗泽淡淡一笑,回礼道:“这些时日,多承相公看顾,下官就此拜别。”

小种犹自在嘱咐:“此次随从,带有万贯财货。

汝霖兄要用来疏通门路,尽管放手使用。

且种某已然拜表为汝霖兄分说,朝中哪怕燕王,也要看顾种某面子,想必汝霖兄是无碍的。

可纵然能脱罪,汝霖兄大用却是难了,这岂不是屈了汝霖兄大才?

若是都中不顺,还请回返渭州,种某扫榻以待。”

以小种倔强刚烈的性子,宗泽违逆了他的好意,犹自还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关切。

可见宗泽才华品行,如何让小种心折了。

到了最后,小种忍不住又长叹一声,埋怨道:“汝霖啊汝霖,你为什么就要回那个汴梁!”

宗泽默然少顷,最后才缓缓道:“相公独忧西军,下官却实忧天下。

此次女真大举入寇,西军上下,皆以为是燕王与之两败俱伤之良机,坐观可也。

下官却以为一旦燕王不利,则有亡天下之祸,下官岂能在关西冷眼旁观?”

小种悚然一惊:“这从何说起?”

宗泽苦笑,终于在临行之前,对小种说了掏心窝子的话。

大宋失却燕云十六州,开国之时,战略形势之劣就远迈前代。

后来花了巨大的气力建立起河东河北防线,才勉强撑持下来。

后来西夏崛起,大宋的战略重心又不得不转移到陕西诸路,陕西边事后来更成为新党掌握朝局的政治合法性之一。

每年持续高强度的投入,终于将西夏一步步的压迫回去。

付出如此之大,成果便是这个。

但是代价也是极大。

代价之一。

就是养出了西军这个利益团体。

坐镇陕西就能独得巨额中央投入。

且还有回易之利,更不用说占据的大量陕西良田了。

而西军毕竟是在关西,一旦中枢有事,有缓不济急之忧。

而西军上下,也越来越变得像是坐拥陕西的土财主,轻易不愿意挪窝。

就算是童贯一番折腾,总算是将西军带了出来平江南伐燕云,可是西军也没少给他扯后腿。

最后伐燕战事就打成了烂摊子。

童贯被牵连倒霉,西军赶紧就回家去。

就为了走得快点,还舍下了已经被打成残废的环庆军。

代价之二,就是对陕西投入实在太大了,大宋纵然富庶,也被拖得财政破产,且河北河东这等冲要之地,因而兵备废弛到了极点。

可这里又是如何荒废得的?

说难听点,西军不利,让出陕西缘边。

还有关中,关中不守。

还有潼关武关等天险阻塞,且河东还能扼其项背,巴蜀还能出汉中捣其亢要。

而河北河东一旦不守,就是一马平川,直抵汴梁,倾覆这个大宋帝国的腹心之地!

幸得大宋河北河东方向废弛,原来的强辽也衰弱了下去。

这才勉强维持着局面未曾溃决。

但是现在更强悍的女真又已然崛起,岂能将大宋的战略重心还维持在陕西诸路?

可偏偏西军已然尾大不掉,大宋战略重心转移,已经成为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

若女真顺而南下,则大宋将会如何?

宗泽宦海沉浮数十年,南北皆历,识见超卓。

原来史上默默无闻的方腾都能看出这般绝境,宗泽又如何看不出来?

可突然出现一个萧言,纵然出身不正,纵然行事跋扈。

却在拼力弥合大宋这个战略绝境。

在这天宇就要倾倒之前,拔剑而战!

而方腾得遇于他,也做出了一番事业!

天下皆昏昏,醒者独心忧。

宗泽年老而不得用,本来也只能长叹而已。

一时间际遇李纲,而入都门。

虽然领了来说动西军的任务,宗泽此行却是纯然为了拖延。

这个时候,萧言如何能够倒下?

这个时候,在燕王就要大举出征之际。

宗泽又如何能安居陕西,不尽一分自己的心力?

男儿纵老,譬如冯唐。

却仍雄心不已,只求不负生平之志!

就是回了汴梁领罪囚系,又何足道哉?

不过以宗老头儿的聪明程度,也是有把握自己回汴梁没什么大碍的…………

听到宗泽最后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小种半晌默然不语。

他出身西军,与西军早就不可分了。

宗泽的话,也只有听之而已。

此时此刻,再无什么可以多说的。

人各有志,各有所归,各奔前程就是。

两人终于长揖而别,最后时刻,宗泽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话:“小种相公,多关顾一下岢岚军所在!

万一有警,当出鄜延处军马,以应援太原!”

小种仍是默然。

陕西诸路与现在萧言掌握的河东分界处就在岢岚军,鄜州保德军延州等处军马,虽然地理上份属河东,但是长年与西军配合作战,广义上也算是西军一脉。

不过当初老种都不大能使唤得此间军马,现在换了小种,又如何能让其为萧言火中取栗?

更大可能,观望而已。

看到小种如此态度,宗泽也只有在心内浩然长叹而已,辞别之后,出亭翻身上马,在骑士的簇拥下向汴梁方向去了。

长亭之中,小种消瘦身影久久而望远去烟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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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之上,几十名骑士在山道中艰难而行。

这些骑士矮壮结实,皮帽下留着金钱鼠尾。

正是女真甲士。

檀州军马南援而去,此前能放到燕山北面去的哨探也大大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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