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奇迹，更是让亨利克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中年男人无比严肃的说道。

他头顶上散发着朦朦微光的虚幻光环，骤然悬浮起来、扩大了一圈，并一边旋转着一边闪耀起了光芒。

他曾见过，某个村落中有一位诗人、他仍然还保留着音色很好的管风琴。

那个村子里还有一个唢呐手，他曾是一位冒险家。

在探索遗迹时被辐射兽袭击，失去了自己的腿、却勉强活了下来。

他爬到了这个村子里，听到那管风琴的声音、感动到落泪。

听到这话，亨利克怔了一下。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直接伸出手来、将玉米掰成两段。

并把其中一段递还给了亨利克。

他见过壮实的农妇，站在农田之上热情的招呼着自己，分给了自己食物；见过疲惫的伐木工人看到自己之后振奋起了精神，讲述着自己家庭的故事；见过稚嫩的恋人们互相赠予野花作为定情信物，将野草束成草戒指私定终生……

——他从地上抬头望去时，根本看不到那空洞而虚无的灰穹。

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浸透四肢百骸。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并不刺目的太阳。

如今，他已经以“白羽”华明舒——也就是“侦探”霍姆斯的身份，独自在地上行走了几个月。

他也渐渐理解了，为什么祝融会让他在地上漫步独行。

天使身穿简朴的长袍，拒绝了武器与护卫、独自一人行在漫漫荒野之上，接触着每一个村落、治愈他所遇到的所有人的疾病与伤痛，聆听着他们过去的苦痛、未来的愿望。

在空岛上的时候，罗素偶尔会想……若是自己抬起头来，能看到白鹭与海鸥就再好不过了；若是挂在天上的，并非是灰色的苍穹……而是湛蓝色、甚至于群青色的天空就更好了。

于是，亨利克久违的开动大脑，无比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如今的华明舒称得上是苦行——比起最开始那种神圣肃穆，一尘不染的姿态。

如今他倒像是在凡尘间游行的苦修士。

“——大家都住在一起，有事了也能互相照应。

没事的时候，能一起打个牌、下个棋。

后院还能种点萝卜，种点卷心菜。

老爹还喜欢讲故事。

到时候可以给他再盖个小棚子，在门口给村子里的孩子们讲故事。

正是这些天使们毫无预兆自天空彼端出现，才击败了那些疯法师们、给即将破灭的大地带来了和平。

他们并不完全是教会的一份子，而是怀揣着纯粹的善意而战斗的第三方阵营。

罗素只能望到那无边无际的森林与田野。

他们谁都没有忘却。

他们或许不识字，但他们谁都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谁。

在他们牙牙学语之时，旧时代的诸多历史就已经化作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流入他们心中。

这不公平。

华明舒突然开口问道：“假如说，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空岛人下来，住在你们村里；让你们村子里的一些人——比如说你——去空岛居住，你会愿意吗？”

“听说，村里的老爷子们打算弄片茶田，想要从天上的老爷们手里换点茶种。

我是不知道茶叶是什么东西……但据说那是能让水变得像是酒一样好喝的好东西。

日子总是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嘛。”

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天使大人在拿他寻开心。

“既然你对未来有了自己的规划……那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天使，再度降临在了地上。

但华明舒却是坦然的啃了一口，毫不介意上面的浮灰、甚至可以说吃的很香。

或许以后，这一切都将改变。

他们很尊重教会，但更尊敬天使。

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制造和维修乐器的技术能力。

在这个时代，仍然保留着乐器的已经是极少数，还懂乐理的则更为稀少。

两人合力演奏着只属于他们的曲子，在苦难之中唱着他们的歌。

在遇到华明舒之后，给他唱起了欢快的歌，一如他们生活在阳光之下。

但是……

陆地人不会忘却历史——在一百多年前的灭世战争中，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到了失败的边缘。

他也没办法，只好把花触找来，将狗交给了她。

毕竟跟着他，是吃不饱饭。

等对方完成了那探索与研究的任务，回到了空岛之上……他们还是人上人，享受着数不尽的牛羊、清澈的水，在那大理石的神殿中祈祷、喝着清澈的水和酒。

而他们还在地上浑浑噩噩的生活着。

“不用这么客气。”

偶尔，他也能真正看到大雁从天空中飞过。

比幸福岛深夜间滑落的流星更为稀有。

“……这样啊。”

空岛人过的这么好，却来到陆地上向他们这些生活在贫苦之中的“被遗弃者”们寻求真相——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将这份代代相传的真相交出来呢？

“……我其实都已经想好了，今年再努把力、给家里人再盖个新房。

以前的那个太过拥挤，只有我们三兄妹的时候还好，但如今我和哥哥都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

八双脚挤在两个床上，多少有点不像样了。

那是比空岛上看起来，要遥远许多、清凉许多的太阳。

然而他们却只会得到沉默与敌意。

正因华明舒是天使，才会得到人们的认可与尊重。

他们才会愿意接受华明舒的帮助，并说出那些发自内心的言语与愿望。

那些昔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的生物，已经逐渐再度归来。

每当这时，罗素就会陷入沉思。

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真的是即将步入毁灭、抵达末日之前的世界吗？

“——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罗素无比认真的，对着自己低声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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