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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历代圣贤能作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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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北京城冷得蝎虎,过惯了有暖气、有空调生活的孙元起,可被冻得够呛。

狠狠心,买了两条褥子、两床被子,夜里还是会被冻醒。

不得已,又央求老佟请人把火炕给盘了,同时生上两个火盆,才勉强过活。

到了12月20日的时候,崇实中学有些欧美风格,这时就开始放寒假。

孙元起心想:这样就可以整天猫在屋里了。

看着放在案头的三种教材,心中有一种满足的成就感。

这是孙元起口授,学生们誊写的成果。

随手拿起一本,可以看见封面上用工整的小楷字写着:“初等物理教科书光学分册。”翻开封面,扉页上清楚的写着:“孙元起百熙先生著,崇实中学堂高等班誊录。”学生们总共留给了孙元起两套,共六本。

虽然每本只有一百多页,可凝聚着师生的心血,每次拿在手中,都觉得沉甸甸的。

孙元起斜倚在床上,因为快圣诞节了,正考虑什么时候去拜见丁韪良和康格先生,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学生过来,连忙翻身起床,趿拉着棉鞋走到门口,却见老佟领着一人走进院子。

仔细再看,那人似乎依稀见过。

老佟见了,直着嗓子喊:“孙先生,丁大人府上派人来请你呢!”

孙元起顿时想起来了,那人曾来给自己送过崇实中学的聘书。

便连忙迎出来,说:“劳您大驾,不知丁大人叫我有什么事情?”

那人上前打了个千儿,答道:“孙先生,我们家老爷叫您赶紧过去,说是有急事,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孙元起听了这话,连忙回身穿上棉袍,换了双棉鞋,想想,又取了一套《初等物理教科书》和10两银子,塞进包裹里。

夹起包裹,回头对那人说:“那就走吧,别让丁大人久等。”又跟老佟说:“劳驾您帮我照看一下,学生来了,就说我出去了。”

老佟也不客气:“瞧好吧您呢!”

然后跟在丁府家人的背后,急匆匆的走了。

到了马神庙门口,停了一辆人力车,家人说:“孙先生,这是丁大人派来的,您赶紧上去吧!”

“咦!

丁韪良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孙元起心中琢磨开了。

很快,就到了丁府门口,孙元起下车后,随手打赏了车夫几枚大钱,便往丁府中走去。

还没进府,就见丁韪良在门口徘徊,一抬眼见到孙元起,便快步走上来:“上帝保佑,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尊敬的先生。”孙元起上前握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哦,孙大人要见你,现在。”丁韪良牵着孙元起的手往外走,门外的那辆人力车还在那儿,便一起上了车。

然后接着说:“自从那次在马神庙见了孙大人之后,你没有再去拜访他么?”

“我想是的,先生。”孙元起挠挠头,“你知道的,作为一名学者,或者一名老师,往往是不善于和政府官员打交道的。”

“是的,您说的非常正确!

可是这里是中国,你必须学会如何同官员打交道,尤其是和那班贪得无厌、效率低下的官僚们,哪怕你是隐者!”丁韪良在中国那么多年,可谓“事非经过”了。

孙元起知道,丁韪良说的都是对的,也不反驳,另外挑起一个话头:“先生,您知道孙大人找我有何贵干么?”

“京师大学堂要开学了!”平日里说话颇为繁复的丁韪良,这次非常凝炼。

人力车很快到了孙府,虽然门前没有几个虎狼一般的门卫,孙元起还是觉得有一种相府的威严,或许是心理作用吧。

丁韪良走在前头,孙元起很识趣的跟在后面。

门卫见了丁韪良,连忙上前打个千儿:“丁大人好!”估计这外国老头经常来,况且,他这模样也忒好记了。

“孙大人在么?”丁韪良的官话绝对称得上标准,“你去通报一下,就说丁韪良求见。”

门卫起身站在一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孙大人一直在等您呢,您老快请吧。”然后再前面引路。

丁韪良也不多让,迈步就走。

孙元起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着,等绕过影壁,偷眼打量着府第的布局,并没有雕梁画栋的花哨,更多是一种朴素的庄重。

到了正堂,孙家鼐正坐在左首的太师椅上喝茶,见了二人前来,站起身来打招呼:“冠西兄,你总算来了!

快坐,快坐!

百熙,你也坐。”

孙元起可不敢马虎,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然后在丁韪良下首坐了。

孙家鼐先是和丁韪良寒暄了一会儿,才对孙元起说:“百熙,这么多日子,怎么不来拜见老夫啊?”

孙元起本来正在打量中堂和对联,听了他问话,忙的立起身:“我……大人日理万机,晚生没什么要紧事儿,不敢前来叨扰。”孙元起觉得这样说话实在别扭,还是和丁韪良说话省力些。

“哦——是这样啊。”孙家鼐沉吟道。

倒是丁韪良在旁边插了一句:“他在美国呆得久了,浸淫学术,倒是不会和人应酬了!”

孙家鼐不置可否,酝酿了一下,才说:“昨日,太后颁下懿旨,着大学堂尽力筹办,最近要择日开学。”用眼睛看了二人一下,又接着说:“据以前拟定的《大学堂章程》,大学堂先开溥通学。

溥通学共十门,其应读之书,皆由上海编译局纂成,无论何种学生,三年之内必须将本局所纂之书全部卒业,始得领学成文凭。”

孙元起听得半懂不懂的,索性坐下来,听他往下说。

孙家鼐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百熙,你知道溥通学是哪十门么?”

孙元起只得又站起来:“我……晚生不清楚……”

孙家鼐根本就没指望他能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学生之成就与否,全视教习,教习得人则纲目毕举,不得人则徒糜巨帑,必无成效。

大学堂之设立,惟在实事求是,是必不可如教习庶吉士、国子监祭酒等之虚应故事,宜取品学兼优、通中外者,不论官阶、不论年齿,务以得人为主,或有总理衙门大臣保荐人才可任此职者,请旨擢用……老夫举荐的格致教习,便是你!”

孙元起立马给他鞠了个大躬:“谢谢大人!”

“先不要说谢。”孙家鼐抬抬手,慢慢的往下说:“溥通学十门是经学、理学、中外掌故学、诸子学、初级算学、初级格致学、初级政治学、初级地理学、文学、体操学,乃入大学堂所必学。

俟溥通学既卒业后,每学生各占专门学之一门或两门。”

孙元起这下明白了,感情这溥通学就是全校必选课,专门学是专业课。

“经学、理学这些,课本都是现成的。”孙家鼐啜了口茶,继续说:“唯有这初级格致学,上海编译局因前段之变故,尚未开译,故并无合适之教材。

太后命近日开学,开学而无教材,作为格致学之教习,不知百熙何以授业解惑啊?”

孙元起现在算是彻底知道,这两个老头儿火急火燎找自己,原来是慈禧老妖婆突然催着要开大学堂,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不,格致学没教材,就抓着自己了。

好在也巧,孙元起随身就带着一套教材,正在身后椅子上的包裹里放着呢。

本来是准备给前物理老师丁韪良的礼物,现在只好借花献佛了。

便从包裹里取出三本书来:“回禀大人,晚生随身携带了一套教材,正要呈阅……”

“哈——你自己编了一套教材?

拿来我看看。”丁韪良对此更感兴趣,伸手便拿了过去。

先是看目录,然后随手打开几页。

很快,将三本书翻了一过,才兴奋的对孙元起说:“johnson,这些都是你编的?

真是棒极了!

由此可见,你对物理的认知是系统而深刻的!”

然后对孙家鼐说:“孙大人,你不用担心了,这套教材是中国能见到的最好的格致学教材,系统而有趣,非常便于学习,在泰西也是不可多得的。”

“哦?

真的吗?”孙家鼐接过书,看到封面,“物理?

不是格致么?”

孙元起在崇实中学不止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回答起来轻车熟路:“回大人,物理,就是万物之根本原理。

格致是研究,是手段,是为了发见万物之理,故晚生依照日文,译作‘物理’。”

“物理,万物之理?

嗯。”孙家鼐又翻开扉页,“这书是你自己编著的?”

“是,大人。”这倒没什么需要撒谎的。

仔细翻了两页,见并不拗涩,也无甚违禁内容,便把书册放在桌子上,缓缓说道:“如此甚好。

百熙且将书册留在这儿,我唤人拿去印了,如果先印一册,想来能赶得上开学。”

这件事解决了,孙家鼐又想起了一件事,问孙元起:“听人说,你是我的侄孙,还在马神庙里占了套院子?”

孙元起吓得够呛,这算是两项罪名啊,前者是老佟信口胡诌的,究竟是老佟为了自己好;后者是自己逼老佟的,可怨不得人家,当下硬着头皮分辨道:“晚生初来北京,无依无靠,那日见了大人之后,无处寄宿,见马神庙里空旷无人,便央求守门者将我留下,便在院子里住下了。

至于说晚生是大人的侄孙,晚生从未吐此狂言,想来是外人谣言,纯属捏造!”

“嗯。”孙家鼐听了微微点点头,却不置可否,“你在京这几月倒也规矩,每日里不是去学堂上课,便是闭门读书,倒没有什么劣迹……住着马神庙的房子也不是办法。

当然,你现在是京师大学堂的溥通学分教习,借住一段时间也是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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