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血色五马山 (终)(断桥)(2/3)
却不知弓箭手没法做到的事,并不代表火枪手就不能做到。
现在梁兴就像一名在险峰采药的太行采药人一样,整个身体倾出悬崖,腰间栓着长绳,双足勾牢突出的岩石,手上端着张锐送给他的火枪,在山涧狂啸的朔风中微微晃动。
火枪的操作很简单,以梁兴的能力,很快就学会。
在铁壁关寨呆着的这近半个月时间,梁兴表现出极高的射击天赋,令自栩枪法不错的张锐也为之惊叹不已,最后只能将之归结为他就是像军主狄烈所说的那种人。
在教导营学习时,狄烈在指导学员们射击训练时曾说过:有一种人,虽然是第一次摸枪,但却能一枪上靶,甚至命中红心。
这是天生对枪械射击无比敏感的人,如果给他一把好枪,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
很显然,梁兴就是这种人。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凌晨之战时,梁兴借张锐的火枪朝王伯龙打了一枪,如果再低上半分,这位生死大仇敌就妥妥地见阎王了。
梁兴这个连火枪都没资格配备的编外人员,枪法却得到了猎兵们一致肯定,同时他又有“飞虎”之称,擅于攀岩越险,所以这悬崖垂挂,居高临下狙敌的任务,自是非他莫属。
其余三名猎兵,则轮流替他装填弹药,四支火枪轮番射击,足以保持火力不断。
此时险道上出现了一幕奇景:猎兵这边仅仅凭着四支轮流射击的火枪,就将近三百名金兵牢牢压制在半道上,进退维谷。
但有从山道拐弯处欲强行通过的金兵,只要一露头,等待他的就是一声枪响,然后自由落体……
金兵被堵在半道上足足半个时辰,寸步难行,更付出了十一条性命。
残酷的现实直逼心理防线,最终王伯龙不得不打消强渡的念头,将拥挤在险道上的金兵全部撤回,只留下两个哨探观察动静。
就是到了这个份上,王伯龙也没气馁。
反正天色还早,大家就耗下去吧,不信你还能跟咱顶到天黑不走了。
事已至此,想追上敌兵大部队是没指望了,但这几个阻击者却不能放过。
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手给他造成了惨痛损失。
还因为对方手里有自己此行志在必得的东西……
晌午时分,乱山深处。
很突兀地传来三声爆响。
抬眼望去,可见天际厚厚的云层下,三点烟花旗火冲天而起,闪了几闪之后,慢慢消散。
这是约定的信号,猎兵都全员已安全退至静阳寨。
几乎被寒风吹冻成冰棍的梁兴,终于完成了阻敌任务,可以撤退了……
静阳寨前。
人群如织,山顶、盘道、田垅、树梢,甚至屋顶上都站满了人。
这里不但有张锐及全体猎兵都成员,更有早前撤退至此的赵邦杰及其手下数百寨兵,以及最后一批寨中百姓,人数多达三千之众。
即使这段时间五马山寨的百姓一直在不停地向平定转移,但众所周知。
老百姓的迁移是最耗时间、最为繁琐的,加上从静阳寨至平定这数十里山道崎岖难行,因此纵然耗时良久,迁徙工作依旧缓慢,滞留于静阳寨百姓依旧众多。
静阳寨的后寨门前方断崖处与对面山崖之间,有一条长达二十余丈的藤索悬空桥相连。
桥宽不过六尺,以四根粗大的藤索为基,桥面铺厚木板,可通人畜,桥下数十丈是湍急翻腾的江水。
而这条悬索桥。
是连接两山唯一的通途。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叫:“来了!
来了!”
果然,山道转弯处出现几个人影。
前面四人发足狂奔,后面一人不时返身射箭阻敌。
天诛军的火枪虽然犀利,但在奔跑中难以装填弹药,反倒不如弓箭好使。
当五人跑到桥头时,后面也出现了大股追兵的身影。
“快些、快些!”张锐与猎兵们暗暗咬牙。
“快过桥!
快啊!”数千百姓齐声高呼,声震山谷。
或许是眼前的情形,令金兵猜出对手想干什么,无不冒着箭矢,拚命追赶,将追逃双方的距离,又大大缩短了一段。
跑在前头的猎兵与寨兵很快冲过桥中央,断后的梁兴在桥头驻足,连发三箭,将三十步外跑得最快的三名金兵射杀。
饶是如此,依然无法阻挡金兵疯狂地扑近……
梁兴恨恨将弓背负在背,转身冲上桥面。
只是还没跑到桥中央,就听得对面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梁兴一扭头,却见身后的追兵距离桥头近在咫尺。
从对方的速度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自己跑过桥之前将之甩掉。
一念及此,梁兴脚步一顿,抬头——前方二十丈外的桥头处,四名刀斧手正斜举手中利刃,一副随时斩下的姿势。
梁兴猛地一咬牙、一跺脚,拔出腰刀,义无反顾转身冲向金兵。
“梁兴!
你给我回来!”张锐完全没料到梁兴会有这样的举动,当真是又气又急,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梁兴拉回来。
事实上他早已做好阻击追兵的准备工作,六十余名猎兵已在桥头两侧,荷枪实弹,以半跪射姿,严阵以待。
只要金兵敢于过桥,猎兵左右交叉的火力,足以让金兵在桥上付出惨重代价,重演当初饮马滩之战时,冶水桥上狙击战之一幕。
猎兵都战士都是有功勋的老兵,绝大多数都参加过饮马滩之战,对于冶水桥奇兵狙敌之战无不知晓。
但是……梁兴不知道啊!
对于火枪兵这新型兵种的作战方式,只接触了短短十天半月的梁兴,所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
梁兴这一拔刀反冲,奔跑在最前头的几名金兵也不由得放缓脚步,将手中刀斧枪棒横在身前,作势迎击。
梁兴将手中大刀舞成一团刀花,刀影霍霍中,口中发出一声裂帛般地大叫,猛蹬踏板,在悬桥剧烈摇晃中拔地而起,凌空一刀斩下——
正当冲到桥头的几名金兵为其气势所摄,一个个慌不迭或躲闪或举兵格挡之际。
梁兴这气势惊人的一刀却在半途转换了方向——嗯,不是半途转换了方向,而是原本就是这个方向,只是玩了个声东击西而已。
刀光如匹练,狠狠劈斩在粗如儿臂的一侧桥索上……
桥索断裂,桥身倾斜。
一直密切关注事态进展的赵邦杰不禁脱口惊呼:“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其实赵邦杰脱口惊呼纯粹是一种下意识行为,不要说像他这样老于疆场的将领。
就是普通兵卒与老百姓,也能看出梁兴究竟想干什么。
断桥!
计划中原本就是要断桥的。
只是与原计划有重大出入的是,本应断的是静阳寨这一端的桥,却被梁兴从五马山那一端斩断了。
如此一来,静阳寨这一头是安全了,但梁兴却被留在对面山崖……
张锐终于大吼出声:“梁兴!
不可!
你还要加入天诛军,进入教导营,成为猎兵……”
梁兴没有回答,伫立在桥端的崖壁边。
用尽力气,对着另外三根粗索一阵乱劈。
这粗索用的都是百年老山藤,经过浸油、烘焙等处理,极为坚韧,想一刀而断谈何容易?
此刻刀口都砍缺了,却还有最后一根粗索未断……梁兴正急火上头之时,那几名发现被耍了的金兵无不暴怒。
一名手持大斧、胳膊比寻常人大腿还粗的壮硕金兵合身扑上。
对准梁兴的脖颈劈斩而下。
梁兴恍若未觉,依然不知疲倦一刀刀地砍着……直至斧刃临身之际,梁兴的身体猛然向外一偏,几乎要掉出悬崖边。
那金兵完全没料到他敢做这样的危险动作,一斧劈空,正好斩在将断未断的藤索茬口上。
斧刃深深陷入雪地中。
而藤索应声而断……
梁兴的身体已无法保持平衡,摇摇欲坠之时,仍不忘回首纵声大笑:“谢了!”
声落,身体也随之坠崖。
就在山崖上的百姓惊声四起之时,好一个梁兴。
竟及时伸手攀住从眼前荡过的断桥藤索,随着断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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