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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救急(1/2)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蹲在街边看萧克明给人算命。

要说杂毛小道没有点本事,这纯粹是在胡扯,他自号曰茅山宗传人,从小耳熏目染,对生辰八字、紫微斗数、面相手相、八卦六爻各类算命法门,自有一番见解。

在这边来算命的人大体分两类,一问前途,二问姻缘。

杂毛小道闯荡江湖十几年,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基本技能,又或许有些许门道,是故生意倒也红火。

很多人都认为算命先生不过就是些满口胡诌的骗子而已,不值一提,这里就有些以偏概全了。

为何?

想一想,作为靠嘴跑江湖的先生们,自身倘若没有两把刷子的话,怎么在一地长留?

当然,也有很多先生在打游击战。

作为一个算命先生(算命婆子),他首先得会一门最基本的功课,就是心理学。

话语磨棱两可、云山雾罩这是基本的,观人看相、言语牵引这是起码的,当然,还必须要熟读阴阳学、鬼谷子、易经八卦算术等书籍,有了理论基础,张嘴即来,琅琅上口。

所以,一个算命先生,混得差的在街头穷困潦倒,居委会大妈撵得满街窜,混得好就能成为大师,成为权贵富豪的座上嘉宾,出书,成名立万。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潜伏在各地街头的算命先生里,其实还是有几个真本事的人。

高手在民间。

好吧,熟读十二法门中占卜、圆梦两章的我,其实也是半个旁门左道中人,深知其中道理,天人感应之说玄之又玄,偶或有灵感瞧见,也是真实的,合理的,然而事事皆灵者,必在大内之中。

旁人看的是热闹,而我看的是门道,抱着学习的态度,看着杂毛小道忽悠人。

萧克明刚刚送走几个春心萌动的打工妹子,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我:“你注意到左边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子没有,好像是个处哦,我留了手机号码了,你要不?

不要我要了!”他见我心不在焉,挥挥手说:“哎,丢魂了?

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我说顾老板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地方有十年还魂草,叫我过去看看,是不是我要的。

萧克明问顾老板是谁?

我跟他解释是阿根的大表哥,香港大老板。

他立刻拉着我要求介绍。

我没理,闹一番后他问去哪儿看啊,我说是江城,他说哦,是江城啊,那儿不错,听说靠近澳门,口岸一条酒吧街,南莺北美,异国风情,大大的闻名,嗯,同去,同去。

我捏了捏胸口的槐木牌子,白天阳气太盛,朵朵一般都躲在里面睡觉。

没理他,我抬腿走,说你先慢慢摆着摊,糊弄人,我真有事走了。

他把画有八卦易学的破布一卷,收拾家当追上来,说贫道是很认真地帮善男信女们答疑解惑,指点人生,你怎么这么诬蔑我。

小毒物,等等我,等等我,一起去,我观你此去江城,必然又有一劫,此劫曰水劫,非贫道不能解也。

我大笑,你个杂毛道士又来这么一套,老子不信。

他拉着我,严肃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上次我跟你讲的事情,发生了没有?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此次也是一样。

贫道我为你指点了一条迷路……”他拖长了语调,然而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你就带上我老萧吧?”

我无语,后脖子发麻。

顾老板的消息来源是一个朋友谈起的,说江城一个私人植物园里有这么一株。

他之前帮我打听过几次,但是都不靠谱,也就没提了。

这次说起,仿佛是真地。

他最近在忙一桩生意,很忙,所以不能亲自陪我去找,但是他打发了助手秦立在江城等我们。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冬天冷,天也黑得早。

合租房子的两个人居然都在,一男一女,男的是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在附近工厂里面做技术员的,女的是个会计,长得一般,人倒很精明,没事缠着我减房租。

两人都坐在电视机前看一个美食节目,见到我回来都跟我打招呼,又跟萧克明点头。

我收拾了一下,带着一个小包就出了门。

杂毛小道赖着,我也没办法,混久了,也就成了朋友,他既然想去,难道我还真把他撇开不成?

于是只好载着他出发。

从东官至江城,足足有近三个小时的路程,一路上有他陪着聊天打屁也是极好的。

萧克明极为健谈,我能够从他口中听到许多奇闻轶事,虽不辩真假,但是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是足够了。

出了东官不久,天就阴了下来,道路两旁的灯也亮了,昏黄。

我把朵朵叫出来,让她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路上的风景。

她趴在车窗上,一双眼睛晶晶亮,看着往后飞驰而去的景物,她十分快乐,指指这儿,指指那儿,一脸的惊奇。

我搬到郊区这套房子时间里,朵朵的行动就没以前独处那么方便,所以也憋得难受,这会儿倒是很开心。

她跟萧克明也熟了,没事就揪这杂毛小道头顶的长毛,

萧克明也很奇怪,问你养的小鬼怎么是这样的?

我说哪样的,一直是这样的啊?

他说哪有,一般的小鬼,因为心性没开,阴风洗涤,所以向来都好妒,任性妄为,而且时间久了,模样都很恐怖,青面獠牙的。

你这个,像是个洋娃娃。

我说是么,我说我家朵朵从来都很乖啊,长得也很可爱,这点像我。

他哈哈大笑,说是你生的么?

是你做的么?

像你……鬼扯。

我就跟他讲每日给朵朵持咒祈祷的事情,他点头,说这样子貌似也可以。

他没养过小鬼,听说在泰国、缅甸一带有庙宇的高僧养古曼童,都是善良的,祈福的。

他在湘西认识一人,就养鬼,不是小鬼,是大鬼、厉鬼,用来寻宝考古。

我说你就吹吧,寻宝考古?

是盗墓吧?

不过湖南想来也没有多少墓可以盗了吧?

萧克明说谁说的,长沙马王堆你知道吧,大大的有名,楚国故地,你别以为是你们那穷乡僻壤、蛮夷之所在。

我说我一提湘西湖南你就那么激动,你湖南人?他说非也,都说我老萧是茅山宗掌教弟子了,自然是大江苏人。

我说呸,你就是一个茅山粽子,改天要从坟里面跳出来了。

他不理我,朝外面看去,我瞥了一眼,玻璃上的他眼神有些郁郁。

这会儿,金蚕蛊挣扎着从我裤子管儿爬出来了,飞起来,绕着朵朵转圈。

萧克明伸手去捉,肥虫子敏捷地躲开,飞到他面前,一双黑豆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锐利。

想起了王洛和死去的惨状,杂毛小道看着害怕,他叫我管一管它。

我叫金蚕蛊安分点儿,不要闹道士蜀黍,他是朋友,好朋友。

它这会儿听懂了,飞到萧克明近前,用身子蹭了蹭他,以示亲密。

萧克明很紧张,说小毒物,你家的虫子身上没毒吧?

我说没有,它可以控制你的,喜欢你,就不会放蛊毒,干净得很。

听我这么说,萧克明顿时胆儿大了,他没怎么见过金蚕蛊,摸着脸上湿湿的、滑滑的,看着它围着旁边的朵朵飞,越发觉得这个肥虫子的可爱,平伸着手放前去,金蚕蛊停在他手掌上,他好高兴,说哟嗬,痒痒的,好好玩哦。

接着他把这肥虫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说好香,一股檀香味。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问你平时都把金蚕蛊藏到哪里,我怎么都没见过?

我瞥了一眼在萧克明手上越发变肥的金蚕蛊,不答,专心开车。

副驾驶座上,他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这个可爱的小肥虫子,金蚕蛊扭扭身子。

它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

我们大概是晚上8点钟到达的江城,联络了一下秦立,才知道他今天在鹏城,明天才能坐船过来,让我先在此等一会儿。

于是我们去找地方住宿,我虽然在江城带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大多是在下面区县的工业园里,市区路不熟,萧克明又叫唤着往东走、往东走,去口岸那边玩一玩。

于是一路从繁华都市里穿行,灯光璀璨,过环海情人路,一直到了口岸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安顿完毕之后大概都九点半了,这杂毛小道又向我借钱,说要去领略一下所谓的江城风物。

我不给,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哪里能没止境地给他填补亏空?

再说了,我自从饰品店退了大部分股,也是个没有收入的三无人士,社会无业游民,还是个房奴,手头就没有以前紧了,现在就盘算着把厚街那套房子租出去,好歹也能抵过房贷了。

他见我罗罗嗦嗦讲这么些个理由,摇摇头说我这个人真不爽利,他自出去,看看有什么差事可以接的,他就不信了,偌大一个江城,几百万人口的城市,就没有个需要他茅山宗开山大弟子出力的地方,就没个闹鬼的所在,来解决他微末需求的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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