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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 人生好像一直在陋巷徘徊(4/8)

离真也同样如此,自言自语道:“等我一走,离真观照都不是了,陈清都死了,龙君死了,都死了。”

剑气长城的历史,甚至整个剑修的老黄历,似乎就此一分为二,比起被托月山大祖斩开实实在在的剑气长城,还要更加做了个了断。

陈平安默不作声,拿出一壶酒,轻轻抛出,再以剑气碎之。

一壶酒水洒落大地。

遥祭万年之前的剑修龙君,与两位挚友,一同问剑托月山。

中土郁氏,联手皑皑洲刘氏,一个出人出力,一个出钱,再耗费玄密王朝一处清秀地界的山水气数,以至于方圆百里之内,灵气枯竭,最终临时打造出一座从金甲洲北部跨洲来到此地的大门。

当然要做成此事,还需要有人出剑,正是来自剑气长城的刻字剑仙,齐廷济。

关于这位外乡老剑仙的传闻,如今在中土神洲,多如雨后春笋,几乎所有不同脉络的山水邸报,都或多或少提及过这个横空出世的齐廷济。

所有邸报几乎都不否认一件事,如果没有齐廷济的出剑杀妖,扶摇洲和金甲洲只会更早沦陷。

老秀才在书院那边气得不轻,去找了郁老儿那个臭棋篓子,讨要点酒水喝,顺便看看郁老儿有没有什么用不着的物件。

裴钱则带着宝瓶姐姐去见在溪姐姐,郁狷夫。

金真梦和朱枚这两位剑修,最早离开金甲洲战场,撤往北方大门,郁狷夫和裴钱这两位纯粹武夫,更晚离开。

最后只剩下一位曹慈,依旧留在了金甲洲北方。

裴钱与曹慈问拳四场,只好暂且搁置。

事分大小,事有缓急,裴钱对此拎得很清楚。

最后四人一起返回郁家,不曾想林君璧也在附近,林君璧先前从邵元王朝一路游历到玄密王朝,在京城待了半月有余。

只不过林君璧此次出门,没有对外泄露任何消息。

如果郁狷夫三人没有返回中土神洲,林君璧再待半个月就要返回邵元。

郁氏是中土神洲最拔尖的豪阀巨族,郁氏开枝散叶极广,家谱一箱箱。

郁狷夫又是被寄予厚望的嫡女,不然当初也不会跟那位“怀氏麒麟”定亲。

林君璧,金真梦,朱枚,三人既是剑修,又都是邵元王朝人氏,如今关系极好。

如今都住在身为“玄密王朝太上皇”的郁氏府邸。

郁狷夫又当起了蹩脚月老,拉着那位家族同龄女子郁清卿,来与林君璧手谈一局。

郁狷夫瞧着两人,越看越登对,真是一对璧人。

不生一堆粉雕玉琢的娃娃真是可惜了。

至于那个据说来自山崖书院的红衣女子,郁狷夫只是礼数周到,仅此而已。

她与那裴钱是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李宝瓶就只是朋友的朋友了,而打点关系一事,又从来不是郁狷夫的长项。

郁狷夫带着一行人来到瘿柏亭,此处是郁氏府邸享誉一洲的名胜之地,亭内白玉桌即是棋盘,只有两张石凳,桌上有两只棋罐,对弈落座,其余站着旁观,很有讲究,当然凉亭有围栏长椅可坐,只不过就离着棋局稍稍远了。

作为一个庞大家族定海神针的郁氏老祖,是少年神童出身,被誉为“美风神,少有大志,好学不倦,博览群书”。

这座瘿柏亭就是郁氏老祖郁泮水亲手打造的景点,不过在一百多年前,此地已经被郁泮水封禁了足足三百年,就只为了下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局仙棋。

先后有一百六十人落子棋盘,因为每人只能下出一手棋。

至于是执白还是执黑,碰运气。

黑棋从先手精妙无双,到江河直下,中盘大溃,白棋形势一片大好,直到一位白衣儒士入亭,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然后说了句,不用再下了。

众人一入凉亭,再看四周,别有洞天,古柏森森,据说那些每一棵都价值连城的老柏,是从一处名为锦官城的仙府移植过来。

竹出青神山,柏在锦官城。

裴钱对围棋不感兴趣,从来都是这样,小时候是懒得动脑子,又挣不着钱,后来至多看老魏和小白他们几个,在棋盘上杀来杀去的。

李宝瓶就站在那女子身后,观棋不语。

金真梦和朱枚则站在林君璧身后,自家人当然要护着自家人。

如果不是郁狷夫说过自家老祖是个臭棋篓子,只是喜欢附庸风雅,非要捣鼓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不然裴钱都要以为那郁氏老祖,下棋能稳赢小师兄了。

听郁狷夫私底下说,甚至连那什么“少年神童美风神,好学不倦”,都是她那老祖当了家主之后,请人瞎扯的,其实小时候就是个视财如命的小胖子,小小年纪就学会许多挣钱营生了。

郁清卿笑道:“君璧棋理,愈发醇正了。”

实尖虚镇,被林君璧发挥得炉火纯青,前些年林君璧做客郁氏,那时候的林君璧棋术,是在强行追求所谓的奇妙高远,神龙变化。

却又在棋盘上的短兵相接处,似乎杀心过重。

如今却棋风一变,邃密精严,不失步骤。

杀法环环相扣,棋理与杀气却不重。

所以她才有醇正的评价。

郁清卿棋术未必如何高超,至多能算是玄密王朝的第一流棋待诏,比起精通弈棋一道的山巅仙师,差距还是很明显。

但是她的眼光一向很好,被老祖笑称为郁家解语花。

郁清卿在林君璧从棋罐捻子时,她看了眼俊美非凡又神色专注的年轻人,心中则感慨,国运兴,棋运亦兴。

在那蒸蒸日上的邵元王朝,林君璧必然是未来国师了。

终有一天,林君璧的棋理,会达到“一气清通,脱然高蹈”的境界。

不是所有精通弈棋的人,当真能够在棋盘外如何成就气候,可眼前这个昔年少年,好似大道却与棋相通,生枝生叶。

郁狷夫和裴钱并肩而坐,郁狷夫脱了靴子,盘腿而坐,摘下腰间酒壶,递给裴钱。

裴钱赶紧给郁狷夫使眼色,悄悄抬起下巴,点了点那位神色认真的宝瓶姐姐。

郁狷夫笑了笑,自顾自饮酒起来,心中大为好奇,裴钱除了她师父之外,竟然还有怕的人?

郁狷夫伸了个懒腰,双手扶在身后围栏上,聚音成线,与裴钱说道:“曹慈在两洲战场出拳极多,跟你师父那次跻身山巅境,关系不小。”

入了凉亭后,裴钱始终端坐,挺直腰杆,双拳虚握搁放在膝盖上,轻轻点头。

郁狷夫说道:“山崖书院如今名气可不小了,都要归功于那位大骊绣虎。”

裴钱却不愿多谈绣虎,只是笑道:“我很早就认识宝瓶姐姐了。

我师父说宝瓶姐姐从小就穿红衣裳。”

郁狷夫点点头。

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为何裴钱会对那个红衣女子如此亲近。

却也不愿去刨根问底,就像裴钱就从不在她面前提及那个怀潜。

郁狷夫喝着酒,偶尔瞥一眼棋局,反正看不看都看不清胜负走势,她会下围棋,不过就真的只是会下而已了。

她更喜欢象戏棋,郁氏藏书楼,就有一位兵家祖师亲笔手书的《象经》初稿。

山上练气士,远比山下俗子更加思虑幽深,算计长远,不过除了兵家修士之外,修道之人,往往推崇围棋轻视象戏。

郁狷夫问道:“你会不会下象棋?”

裴钱摇头道:“没下过。”

当年老魏和小白经常会下象棋,只是某次给小师兄冷嘲热讽了一通,

想了想,裴钱就想起了那番言语,一字不差,

其中一句,最损了,“这象棋的深度,就是魏羡喝酒的海量,你们俩不臊啊?”

郁狷夫当然不知道这一茬,随口说道:“年轻候补十人当中,有个叫许白的年轻人,精通象棋,他那‘许仙’美誉,一半在此。

因为许白在少年时,曾经梦游中土兵家祖庭直钩台,与那位隐世数千年的姜姓老祖,对弈十局,许白四胜六负,所以许白在成为候补十人之前,其实在山巅修士当中,就已经名气很大了,在‘许仙’之前,早早有了个‘少年姜太公’的绰号。”

郁狷夫喝了一口酒,“有机会一定要与他请教请教。

输棋是肯定的,只希望输得不要太难堪。”

裴钱对什么许白许仙就更感兴趣了,所以说道:“我只见过符箓于玄老前辈,确实很仙。”

诗家白仙,词宗苏仙,符箓于仙。

象棋许仙?

裴钱突然咧嘴一笑,“在溪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是你们郁家老祖,就将那一百多颗黑白棋子偷偷藏起来,铭刻上下棋修士的名字。

既能珍藏,又很值钱。”

郁狷夫眼神古怪。

裴钱问道:“已经这么做了?”

郁狷夫叹了口气,“咱俩换个身份就好了。”

裴钱摇头。

她可舍不得换。

等到林君璧和郁清卿下完一局棋,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还要复盘。

事先问过郁狷夫,得到许可后,裴钱就带着宝瓶姐姐一起闲逛起来。

走远后,李宝瓶揉了揉裴钱的脑袋,说道:“跟朋友相处,不用那么拘谨。”

裴钱想了想,点点头,“听宝瓶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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