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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要问拳(3/7)

柳质清飞剑传信金乌宫祖师堂,很快拿来了一些金乌宫秘藏的善本孤本书籍,都是出自北俱芦洲历史上书院圣人之手,经传训诂皆有。

柳质清赠予李槐这个来自宝瓶洲山崖书院的年轻读书人。

李槐瞥了眼裴钱,裴钱点头,李槐便笑着致谢收下了。

饮茶间隙,柳质清还亲自查阅了裴钱的抄书内容,说字比你师父好。

结果裴钱急得直挠头。

韦太真越来越好奇那位落魄山的年轻山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一次外乡游历,就能够让柳质清如此“不见外”。

韦太真至今还不知道,其实她早早见过那人,而且就在她家乡的鬼蜮谷宝镜山,对方还误伤过她,正是她爹昔年嘴里“弯弯肠子最多、最没眼光最小气”的那个读书人。

这跟陈平安没有跟裴钱聊太多鬼蜮谷之行有关,涉及高承、贺小凉,以及杨凝真、杨凝性这对兄弟,都隐晦避过。

最后,柳质清在破境后首次离开金乌宫,亲自护送裴钱去往春露圃。

金乌宫有一条炼化雷云作舟身、篆刻九九八十一道雷法符箓的祖传渡船,所以这是裴钱到了北俱芦洲后第一次不再徒步,而是乘坐仙家渡船。

裴钱不好意思让柳前辈陪着他们在山下,风里来雨里去。

金乌宫宫主亲自为小师叔送别,独子晋乐也在送行队伍当中,因为柳质清说此次出门,会在外远游多年,会登门拜访浮萍剑湖、太徽剑宗在内的大小剑修门派,或求道或问剑。

不过晋乐他那位大山君之女的娘亲,却没有露面,主要是妇人心知肚明,自己与柳师叔合不来,来了也是自讨没趣,以前柳质清是金丹瓶颈的时候,她还能依仗着山君父亲的威势,在金乌宫肆意妄为,这些年就收敛许多了,就怕柳质清这种脾气,不找她的麻烦,省心省力,直接去大篆王朝找她那位山君父亲讲理。

所以柳质清离开金乌宫,她才是最开心的那个。

裴钱神sè自若,李槐忍住不去看那剑修晋乐。

因为他听裴钱说过,陈平安早年因为小米粒,与这金乌宫晋公子有些恩怨,不过大致两清了。

柳质清离开之前,对那师侄宫主颁布了几条新山规,说谁敢违背,一旦被他获悉,他立即会赶回金乌宫,在祖师堂掌律出剑,清理门户。

晋乐听得心惊胆战。

小师叔以往几乎从不在师门事务上插手。

柳质清最后以心声与师侄言语道:“金乌宫以后借助我剑,晋升宗字头,是有几分希望的,你很清楚,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这宫主却不一样,所以给我牢牢记住一句话,升为宗字山头,不全是好事,有好有坏,好处是你重振师门,成为金乌宫祖师堂历史上的最大中兴功臣,坏处就是我到时候会秋后算账,所以趁着我暂时还是元婴境,你多补救,说不定有些人算账也可活。”

柳质清拍了拍那师侄宫主的肩头,“与你说这些,是知道你听得进去,那就好好去做,别让师叔在这些俗事上分心。

如今整个大篆王朝都要主动与我们金乌宫交好,一个北岳山君不算什么,何况只是山君之女?”

宫主点头,“谨遵师叔教诲。”

这条金乌宫渡船风驰电掣,期间遇到一大片闪电雷鸣的雨云,渡船穿梭而过,柳质清掐诀画出一道引雷符,招来诸多声势惊人雷电轰砸,然后一一融入渡船,使得渡船符箓愈发金光熠熠,金乌宫渡船的最大奇异处,便是可以当做一件攻伐法宝。

只是这番场景,吓得韦太真这头狐魅脸sè惨白,世间精怪鬼魅,先天最是畏惧雷电,不然以韦太真的金丹修为,不至于因为这些雷电就变了颜sè。

柳质清这才记起“狮子峰韦仙子”的根脚,与她道了一声歉,便立即驾驭渡船离开雨云。

远离雨云,天地清明后,柳质清与裴钱随口说道:“太徽剑宗齐宗主,虽是剑仙,但其实精通符箓,我仰慕已久。”

裴钱小声道:“柳叔叔,我师父与刘先生也是至交好友。

哦对了,刘先生,就是齐宗主。”

有无“也”字,天壤之别。

李槐有些佩服裴钱的心细。

韦太真则是惊讶那位年轻山主的交友广泛。

她如今很清楚裴钱的脾气了,少女对自己人不会说半句大话,所以至交好友一语,千真万确。

先有柳质清,后有齐景龙。

都是北俱芦洲年纪轻轻、就好像已经凝聚气运在身的得道之人。

柳质清笑着点头道:“如此最好。”

裴钱又一本正经说道:“柳叔叔,齐先生喜好饮酒,只是与不熟之人抹不开面儿,柳叔叔哪怕与齐先生素未蒙面,可当然不算陌路人啊,所以记得带上好酒,多带些啊。”

柳质清想了想,其实自己不喜饮酒,只是能喝些,酒量还凑合,既然是去太徽剑宗登门做客,与一宗之主切磋剑术和请教符箓学问,这点礼数还是得有的,几大坛仙家酒酿罢了。

柳质清点头道:“到了春露圃,我可以多买些酒水。”

裴钱又说道:“刘先生暂时只有一个嫡传弟子,名叫白首,劳烦柳叔叔帮我捎句话,就说下次回乡,我会路过太徽剑宗,到时候再去翩然峰找他。”

裴钱说完之后,自顾自呵呵一笑。

柳质清答应下来。

渡船到了春露圃那座繁华热闹的符水渡,裴钱带着李槐他们直奔老槐街的蚍蜉铺子。

这可是自家铺子,是师父在他乡攒下的一份家业。

裴钱之后独自拜访春露圃祖师堂金丹修士,宋兰樵的师父,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在春露圃是屈指可数的竹字辈祖师,只不过宋兰樵这些春露圃兰字辈修士,谨遵谱牒规矩,在名字当中嵌兰字,竹字辈修士,倒是没这讲究,当初春露圃草创之初,各自多用上山初期的真名,例如山主就叫谈陵。

名为林嵯峨的老妪,见到了登门送礼的裴钱,格外高兴,所以还礼很重。

如今她与弟子宋兰樵,与唐玺结盟,加上跟骸骨滩披麻宗又有一份香火情,老妪在春露圃祖师堂越来越有话语权,她更是在师门山头每天坐收神仙钱,财源滚滚来,所以自身修行已经谈不上大道可走的老妪,只恨不得少女从自己家中搬走一座金山银山,尤其听闻裴钱已经武夫六境,大为惊喜,便在回礼之外,让心腹婢女赶紧去跟祖师堂买来了一件金乌甲,将那枚兵家甲丸赠给裴钱,裴钱哪敢收,老妪便搬出裴钱的师父,说自己是你师父的长辈,他几次登门都没有收回礼,上次与他说好了攒一起,你就当是替你师父收下的。

年轻剑仙陈平安也好,他的开山大弟子裴钱也罢,每次造访春露圃,都不去见山主谈陵,反而次次主动拜访自己,之后才会去照夜草堂坐一坐,此事最让老妪舒心,师徒二人,都讲规矩懂礼数重情谊,故而对那宝瓶洲落魄山,老妪是印象极好极好的。

老妪经常与弟子宋兰樵念叨,若要游历别洲,她定是去那落魄山做客。

所以在春露圃以脾气古怪、言语刻薄著称的老妪,在裴钱那边自然是慈眉善目得很了,拉着小姑娘的手一起闲聊,不舍得裴钱早早离开。

裴钱好不容易才能够下山的时候,有点懵。

老嬷嬷真的是太和蔼太热情了。

老妪一直送到山脚,牵起少女的手,轻轻拍打手背,叮嘱裴钱以后有事没事,都要常回来看看她这个孤苦伶仃的糟老婆子。

而且还会早早准备好裴钱跻身金身境、远游境的礼物,最好快些破境,莫让老嬷嬷久等。

裴钱有些难为情,说估计怎么都得三两年才能破境,把老妪给笑得合不拢嘴,连说好好好。

少女不知自己这番“以诚待人”言语的分量,老妪则是又震惊,又开怀。

裴钱去了照夜草堂,不过仙师唐玺不在山头,去了大观王朝出席一场庙堂宴席,此外还要参加一场山水夜游宴。

因为照夜草堂与大观王朝铁艟府魏家,已经联姻。

春露圃财神爷唐玺的嫡女唐青青,与魏家公子成为一对山上道侣,皇帝陛下都亲自参加了婚礼。

在春露圃山主谈陵的默认下,唐玺与大观王朝的生意往来,越来越频繁紧密。

裴钱这才返回老槐街。

柳质清独自留在了蚍蜉铺子,翻看账簿。

如今的柳剑仙,对于世俗庶务,并不排斥。

铺子代掌柜,知晓柳剑仙与陈掌柜的关系,所以丝毫不觉得坏规矩。

毕竟两位年轻剑仙,在那玉莹崖饮茶问道,是春露圃最近十年以来,最被附近十数国山上修士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铺子代掌柜,是个出身照夜草堂的年轻修士,叫王庭芳,如今还多出了一个年轻伙计,早年与陈剑仙做了笔篆刻玉莹崖玉石印章的小买卖,后来就干脆被王庭芳拉拢过来,毕竟遇到修行瓶颈的王庭芳,不可能一年到头都守着铺子,偶尔也需返回照夜草堂潜心修道。

先前作为镇店之宝的两样物件,一枚篆刻回文诗、拥有“水中火”气象的玉镯,还有一把“宫家营造”的辟邪古镜,又都已被王庭芳以溢价极多的高价卖出。

铺子不大,生意不小,顾客不多,挣钱不少。

听闻柳剑仙重返春露圃,铺子生意立即好得一塌糊涂,不到半个时辰便人满为患,多是女子,个个出手阔绰,钱不当钱。

她们瞧过柳剑仙一眼,没过瘾,那就再买一件山上物件,好多瞧几眼那位俊美得不讲道理的柳剑仙。

反正都不贵,还算价格公道,老槐街店铺那么多,在哪里花钱不是花钱?

再说了这蚍蜉铺子好些山上物件,一向精致讨巧,脂粉气比较重,对山上女修十分友好。

难道只许男子欣赏美人,不许她们多看几眼柳剑仙?

又不是白看的。

柳质清每次来蚍蜉铺子闲坐,事后都会后悔。

今天也不例外。

被裴钱撇下的李槐,跑去看那万年槐了。

韦太真当然会一路护送。

柳质清突然在铺子里边起身,一闪而逝。

来到老槐树那边,柳质清出现在一位年轻女子和肥胖少年身后,直截了当问道:“不好好在金光峰和月华山修行,你们先是在金乌宫地界徘徊不去,又一路跟来春露圃这边,所为何事?”

这两头精怪离着李槐和那韦太真有些远,好像不敢靠太近。

金风和玉露转身见到了柳质清后,不得不承认,柳质清这种神仙风采,光看相貌就可以猜到名字的。

何况老槐这边先前女子们多窃窃私语,说那金乌宫柳剑仙重返春露圃了。

所以认出了柳剑仙的身份,金风赶紧施了个万福,玉露更是低头抱拳,不敢擦拭额头汗水。

金乌宫剑修下山杀妖除魔,是出了名的手段很辣。

尤其是柳质清,在金丹时,就已经为自己赢得一份赫赫威名。

玉露赶紧壮起胆子,以心声与柳剑仙解释道:“金风先前看到这个登山游历的外乡书生,感觉到了一丝大道契机,等她返回金光峰,对方却已经离开,所以这才一路尾随,还望柳剑仙不要将我们俩当做居心叵测之辈,绝对不是的。

不然在书生进入金乌宫之后,我们就该知难而退了,大道机缘再好,终究比不得性命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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