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练拳百万(2/3)
退而求其次,是战场杀伐,置身其中,越是血战死战,越能够体悟“举世皆敌”。
再其次,才是江湖上的捉对厮杀,将江湖宗师或是中五境练气士作为磨刀石,砥砺武道修为。
而那座剑气长城,剑气肆意纵横于天地间,先天排斥剑修之外的所有练气士,更别提纯粹武夫,不知有多少武夫拿捏不好分寸,或是护道人的本事不够大,贪图境界攀升,暴毙于剑气长城,所以老人才会要求陈平安必须跻身第四境,才出发去往倒悬山,登上那座城头,然后再活着走下剑气长城的城头。
至于陈平安需要在城头熬多久,至于如何拿捏分寸,尽量多爬几趟城头,老人没有多说一个字,应该是觉得这些纯属废话。
光脚老人的眼光太高,在百年之前就已经跻身十境巅峰,所以他的眼光,一直望向了浩然天下最高处。
故而许多武道“明师”都要重复多次的言语,老人竟是一句也没有跟陈平安说。
比如三四、六七之间的破境机缘,只字不提。
以及武道每一境最强之人的玄机,也不去说。
老人说得越少,其实是期望越高。
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九境算什么?
十境都不够看!
你陈平安就该直奔那传说中的武神境!
要我这个心比天高的崔老儿,也要觉得你陈平安是苍天在上!
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崔老头说得很少,陈平安反而领会更多。
孙氏祖宅的接连两次天大机缘,陈平安第一次是懵懵懂懂,只觉得那一拳不出不痛快,之后知道了真相,哪怕一次次守夜,好不容易等到了机缘降临,真到了那一刻,陈平安蓦然发现,只觉得自己这一拳还得再出!
然后毫不犹豫就将那些金色气流化成的云海蛟龙,再次给打回天上。
一老一小,都不讲理。
金丹境剑修马致,起先并未如何惊奇,但是长久观看少年打拳之后,终于看出了端倪。
老人摇头苦笑,只觉得见鬼了。
一位纯粹武夫的魂魄胆,都已有雏形,只待打熬而已。
这意味着从第四境到跻身第六境,会很快,堪称畅通无阻,如果一味追求武道攀登的速度,完全可以吓破旁人胆。
若非事先得知少年只是刚刚跻身第四境,老人其实不会如此震惊,可明明郑先生言之凿凿,少年就只是四境而已。
天底下哪有如此蛮横霸道的第四境?
这位范家清客发现自己气府之中的本命飞剑,蠢蠢欲动。
老人竟有了一丝向少年出剑切磋的念头。
练气士第九境的金丹剑修,对一位第四境的纯粹武夫认真出剑?
老人满心怅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过老剑修很快就释然,天大地大,自己这只躲在老龙城的井底之蛙,又看得到九洲多少天才?
眼前背剑练拳的少年,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老人突发奇想,笑问道:“陈平安,你该不会是想成为天底下最强的四境武夫吧?”
陈平安刚好一次六步走桩走完,返身出拳不停,开口答道:“必须是。”
老人只当这位能够动用关系、劳驾自己试剑的少年郎,出身宝瓶洲最顶尖的豪阀仙门,心高气远,又是少年心性,故而并不觉得太过突兀,这种朝气勃勃的年少轻狂,不讨厌。
老人并不知道。
眼前少年所练之拳,就这么一个粗浅的拳桩,已经打了数十万遍。
————
黄昏中,先前被巨大岛屿遮掩的桂花岛渡船,缓缓起航,若是有人在老龙城城头,登高望远,就能够看到这艘渡船的庞大身影。
当然,如果就在孤悬海外的这座岛屿上,会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孙氏家主孙嘉树。
这次离开老龙城,孙嘉树没有让家族供奉跟随,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位风雷园年轻剑修,刘灞桥。
风尘仆仆赶来老龙城的刘灞桥,此时蹲在岛屿观景亭的栏杆上,远望桂花岛,略显疲惫萧索,疲惫是因为一路御剑南下,难免心神交瘁,脸上的落寞,则是百感交集,好似一股郁气从肚子里爬到了嗓子眼,想要一口吐出,却又怕伤到了朋友。
孙嘉树轻声道:“为何不去桂花岛解释一下?”
刘灞桥哪怕是天资卓绝的剑修,这一路火急火燎地离开风雷园,御剑如此之远,仍是嘴唇干裂,伸手抹了抹,摇头道:“我哪有那脸皮去见陈平安。”
孙嘉树斜靠着亭柱,坐在刘灞桥旁边,苦笑道:“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刘灞桥摆摆手,“气归气,道理还是道理,陈平安只是我刘灞桥的朋友,不等于就是你孙嘉树的朋友,我也没有想到陈平安藏着那么多秘密,连你孙嘉树都免不了财帛动人心,其实归根结底,是我的错,还是低估了我这位朋友的本事,孙嘉树,你也别因为我这么说,就愈发愧疚难当,不需要,也不该如此。”
孙嘉树手臂搁在栏杆上,侧身望去,清风拂面,本就英俊的男子愈发飘逸出尘,轻声道:“理是这个理,可是事情本不该变得这么糟糕的,你既不骂我也不揍我,这会儿还跟我讲道理,你刘灞桥是一个多么不喜欢嘴上讲道理的人,我孙嘉树比谁都清楚。
所以怎么觉得你这是要跟我绝交的意思?”
刘灞桥摇头道:“不会。
你想多了。”
刘灞桥转头扯了扯嘴角,笑道:“真的。”
孙嘉树笑道:“你这次给我坑得这么惨,算不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刘灞桥已经继续望向远方,咧咧嘴,“酸,比陈平安的腌菜还酸。”
孙嘉树笑了起来,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声。
两人起身返回老龙城,孙嘉树带着刘灞桥去了孙氏祖宅。
那位定海神针一般的元婴境孙氏老祖,对刘灞桥这个风雷园后起之秀,第一次见面,就极其喜欢。
作为地仙,老人如今已经难得动筷子,今天仍是跟两个年轻人坐在一桌,吃了顿宵夜,全是刘灞桥爱吃的饭菜。
刘灞桥跟孙氏老祖插科打诨,跟早年一个德性,吹嘘吹捧从来不知肉麻是什么,揭短也毫不含糊,把老人逗得哈哈大笑。
刘灞桥还要赶回风雷园,吃过饭就直接挂上那枚老龙翻云佩,御剑离去。
孙嘉树在夜幕中,独自手持鱼竿,在岸边默默垂钓。
深夜时分,孙嘉树突然抬起头。
刘灞桥御剑折返回到这里,落在孙嘉树身后,一脚将这位孙氏家主踹到河里去。
之后风雷园剑修一言不发,继续御剑北去。
孙嘉树落汤鸡似的走上岸,反而开心笑了。
孙氏老祖凭空出现在孙嘉树身旁,语重心长道:“刘灞桥这种朋友,人这辈子,不管是甲子岁月还是百年千年,能有一个都是福气,一定要好好珍惜。”
孙嘉树抹了把脸,笑道:“今天才真正晓得了。
老祖宗,以后能不能由着我任性一次,做一点孙嘉树想做的事情,但是以孙氏家主的身份?”
老人毫不犹豫,“孙氏列祖列宗,乐见其成。”
孙嘉树猛然间向老人一揖到底,“谢老祖宗开恩!”
老人爽朗笑道:“起来!
不像话!
臭小子,你如今才是一家之主。”
孙嘉树提着鱼竿鱼篓,快步走回孙氏祖宅,当晚就离开,去往内城孙府处理事务。
孙氏祖宅的一位金丹境供奉,在孙嘉树离开后没多久,就找到孙氏老祖,开门见山地笑言道:“孙氏有此家主,我愿与孙氏再续百年之约。”
老人大笑着答应下来。
最后老人独自来到祠堂,默默点燃三炷香。
————
灰尘药铺。
范二既然不用去家族祠堂受罚,少年就大大方方来找郑先生闲聊。
少年登门的时候,汉子正趴在柜台上,调戏一位体态丰腴的铺子妇人,问她家那个当车夫的男人,一天劳碌,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有没有力气了。
妇人在灰尘药铺早就习惯了掌柜汉子的这点伎俩,满脸媚笑地回了一句,我家床铺都找木匠修了好几回。
范二刚好听到这句话,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妇人有些娇羞,毕竟跟掌柜的胡乱说话,针锋相对,属于解闷好玩,在一般外人面前,她还真不敢如此豪放。
郑大风不愿放过妇人,对范二笑着说道:“以后你家要是也需要找木匠修床,可以找这位姐姐帮你介绍熟人。”
范二哦了一声。
店铺里顿时响起铺天盖地的讨伐声,有扬言要将掌柜嘴巴用针线缝起来的,有威胁给钱也不再做饭的。
郑大风只当是挠痒痒,笑嘻嘻带着少年去往后院,两人落座前,范二已经主动帮郑大风捣鼓好老烟杆,后者吐出一口烟圈,一想到那小子总算滚出了老龙城,真是神清气爽。
范二坐在小板凳上,问道:“郑先生,苻家成亲,你去不去?”
郑大风没好气道:“如果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是我,就去。”
范二小声道:“听说苻南华尚未过门的媳妇,长得……不是特别好看。”
郑大风嗤笑道:“云林姜氏的嫡女,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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