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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章 报道梅花消息(5/9)

“我就是我,顾璨永远是顾璨,我可以改错,但是偏不跟你认错,我没有错!”

“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不会在你这边说谎……我从来都没有变,是你变了。”

韩俏色哪里知道安慰人,她只能站在门口,看着那个伤心欲绝的年轻人,好像一头躲在阴暗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

然后师兄郑居中就出现在门口,韩俏色硬着头发想要让师兄搭把手,好让顾璨渡过难关,跨过这道心劫。

郑居中只是笑道:“就凭这点心性,也敢妄言要在白帝城修习大道登顶,就为了能够证明陈平安没有错,你自己也没有错?”

结果顾璨接下来的表现,让韩俏色都吓得不轻。

强行压制自己不暴跳如雷的年轻人,保持坐姿岿然不动,只是骂出一句,“滚你的蛋!”

韩俏色当时都蒙了,敢这么跟师兄说话的,真没有。

有过吗?

可能有,但是下场可想而知。

所幸师兄并未动怒,只是摇头微笑道:“人穷志短,河狭水激,真是可怜。”

顾璨只是低头,气喘吁吁,闭关失败的后遗症随之显现,满脸血污,从七窍源源不断流淌而出,冲刷掉那些眼泪鼻涕。

郑居中一只脚踩在门槛上边,“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以道为度,故不任意。”

顾璨缓缓抬起头,转过脖子,眼神森森,死死盯住那个师父,天下魔道第一人。

郑居中笑道:“这是陈平安见到你这般田地,有可能会跟你说的话,因为他会可怜你。

但是你跟他都一直不敢承认,只要顾璨一天不死,陈平安就一天走不出书简湖,你怎么不去可怜他?

因为你连可怜他的本事都没有,你明明恨他恨得牙痒痒,甚至都不敢恨他,一点都不敢。”

韩俏色听得背脊发寒,堂堂仙人境修士,竟是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璨好像在那一刻,整个人都心气都消失了。

但就是在这一刻,郑居中已经转身离去,他只是问了这个弟子一个问题,以及同时给出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今日不杀心魔陈平安,以后怎么保护陈平安?

就靠顾璨的元婴境吗?”

“你要去更高处,爬也要爬到最高处,有朝一日,还完债了,告诉陈平安,你就是错的,我是对的。”

郑居中已经远去,屋内沉默许久,顾璨沙哑开口道:“帮忙关门,我要闭关。”

韩俏色记得很清楚,那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才闭关失败的顾璨就已经成功出关。

青冥天下,秘州,一望无垠的广袤平原地界,孤零零矗立着一座闰月峰。

有人在峰顶结茅数间,他自年幼起,就在此白眼看青天。

因为闰月峰太过高耸入云的缘故,山脚那条弱水,在眼底蜿蜒如小蛇。

武夫辛苦,最新天下十人垫底,虽说是垫底,却与那些候补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一向清净的山头,近期难得如此热闹,热闹得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辛苦,都觉得有点烦了。

最先登山的练气士,是一个叫陆台的家伙,牵了条不知道从哪个乡野路边顺来的土狗,取了个大名叫陆沉,小名昵称六儿。

跟陆台一起登山的女子,叫袁滢,道龄很短,身份却很不简单,如果不是竹海洞天出了个少女岁数的纯青,那么当初数座天下的年轻候补十人,她就是最年轻的那个。

一座山头,禁制就是武夫辛苦的一身拳罡真意。

而且这份拳意,与日月轮转昼夜变化契合,白昼拳罡阳刚雄浑,月光如水泼地之时,便转为拳罡阴柔细密。

一般来说,只有飞升境修士和止境武夫才能登山。

当然也有例外,约莫是苦心人天不负,这些年有几人境界不算高,还是偷摸上山了,当然跟辛苦不愿伤及无辜有关系。

对于人间生灵,武夫辛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心。

除了人,尤其是修士。

辛苦在此结草庐独居,这个不修边幅的青年武夫,身材消瘦,满脸络腮胡,邋里邋遢,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哪里而去。

年幼时,好像开窍记事了,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是一片空白,懵懵懂懂走在秘州平原,只因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座高山,心生亲近,就一路走到弱水之畔,也无半点疲惫之感,孩子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奇怪,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呼吸即炼气,只是徒步行走就有拳意自行上身,不断壮大,好像没有尽头。

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制墨,这个过程,不耽误辛苦练拳。

先前就在辛苦的眼皮子底下,神仙道侣一般的年轻男女,带着一条狗登山了。

辛苦起先对此没有上心,不管是什么仙家手段,既然能上山就是本事,只要别在闰月峰逗留太久,辛苦一般都不会管。

只是瞥了眼那个白衣飘飘的英俊男子,好像是阴神出窍远游的状态。

至于一旁那个长得好像还不如男子好看的年轻女修,看得出来,资质不错,按照陆沉的说法,总有那么一小撮天之骄子,别人都是爬山,他们是“山来就我”。

山中古松苍翠成林,走在道上,访客衣袂皆绿。

袁滢惊叹不已,“哇,好风景,好看,真是好看。”

陆台一手牵陆沉,一手持绿竹杖,打趣道:“你好歹是柳七曹组教出来的唯一嫡传,瞧见了风景,就只会哇哇哇?”

袁滢笑眯眯道:“这不是有你在嘛,轮不着我拽文。”

她如今才二十多岁。

出身词牌福地,别称“诗余福地”,袁滢有两个师父,柳七和曹组,都是来青冥天下游历的浩然修士,师父们都已经回家乡了。

袁滢虽是玉璞境,却不是道官。

她登榜的时候,还没有到二十,从柳筋境一步登天,直接跻身玉璞境。

跟陆台,前些年在一处市井渡口鱼市附近,合伙开了一家酒楼,袁滢一直以老板娘自居,谁喊她老板娘,一律打八折!

要是谁问她啥时候办喜酒,六折!

他们就这么一路闲逛到了闰月峰顶,当时辛苦正在一件茅屋内打造松烟墨,陆台就怀捧绿竹杖,斜靠门口,只是笑,也不说话。

袁滢性格跳脱,直奔山崖附近的那处乱石堆,其中一片奇石浮寄它石之上,以红漆崖刻“延寿道场”四个大字,在山巅,被誉为“道祖歇脚处”,袁滢脚尖一点,身形飘向这块垫脚石,在上边蹦跳了几下,她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陆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来自浩然天下的中土陆氏,姓陆名台,境界很低,但是人很风趣,解闷的本事,天下有数的。”

那条土狗就乖乖趴在陆台脚边。

屋内青年只是坐在桌后专心制墨。

陆台从袖中摸出一块墨锭,轻轻丢到桌上,“终南山千阳县的古松,比你的闰月峰古松材质更好些。

事先说好,不是送啊,看过之后,记得还我。”

青年瞥了眼墨锭,点头道:“确实好,名不虚传。”

陆台笑呵呵道:“可以见好就收,你境界高,我就当是支付给你这个地主老爷的一笔租金了。”

青年摇摇头,只是聚精会神,反复捣练烟料团。

陆台问道:“在山上,除了自酿的松花酒,有吃的吗?”

看架势,就只能是松子山芋和茯苓之类的,口味会不会太清淡了些?

辛苦默不作声。

陆台瞥了眼搁放在桌上的一支老旧竹笛,随口问道:“还是打不过那个林师?”

辛苦置若罔闻,光线阴暗的屋内只有杵打声响。

陆台抬徘崆岵Χ那条土狗,“陆沉,别愣着了,赶紧跟辛苦兄打声招呼。”

土狗闷闷出声。

山上伙食差了点,有点无精打采的。

辛苦抬起头,疑惑不解。

你一个陆氏子弟,跟自家老祖宗较这个劲做什么。

在那之后,陆台就死皮赖脸留下来了,辛苦不是没有犹豫,好言相劝没用,下逐客令还是不管用,就跟拎鸡崽儿差不多,将陆台和袁滢,当然还有那条土狗,一并丢到山脚那边,结果陆台他们又屁颠屁颠登山,辛苦想要给点教训,那家伙就一个后仰倒地,直不隆冬躺在地上装死,辛苦难免奇怪,就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陆台说等人。

辛苦问需要等多久,陆台说最多一个月,辛苦就不再言语。

结果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等到陆台所谓的人。

辛苦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在胡诌个由头,好在这边混吃混喝,结果陆台举起手臂,双指并拢,“对天发誓,如果有假,从老祖宗起到我这一辈,全部挨雷劈,天打五雷轰!”

那个叫袁滢的女修,还在旁边起哄,嘴上说着轰隆隆。

辛苦就说再让你待半个月,再等不到,就下山去,以后你们都别想着登山了,信不信由你。

陆台小鸡啄米,答应得很爽快,然后坐在门槛那边,语重心长道:“辛苦兄,你这闰月峰真不能继续这样了,一个个的,仗着身份吓人境界高,当这是青楼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白嫖!”

辛苦瞥了眼这个王八蛋,你呢。

陆台斩钉截铁道:“我就不走!”

抬起脚,陆沉重重跺脚,“落地生根,不挪窝了。”

屋内辛苦淡然说道:“那你还是白嫖吧。”

陆台一拍掌,“我就说辛苦兄与我是一般妙的人,这么投缘,不拜个把子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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