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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章 报道梅花消息(3/9)

但是与阴阳家练气士结仇,尤其是中土陆氏,可就不是一辈子两辈子的事情了。

老车夫尚且如此忌惮阴阳家,就更别提南簪这个棋盘上沦为一颗棋子的局内人了。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陆尾返回家族之后,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她这个“陆绛”。

今天的南簪发髻间,别有一支材质普通的青竹簪子。

余瑜发现了,只是没有深究,只当是太后娘娘的闲情雅致,毕竟瞧着就很素雅嘛。

先前在皇宫,她没有,也不敢瞒骗那个城府深重的年轻隐官。

她的确将那块本命瓷碎片,偷偷放回了骊珠洞天。

在南簪脸色变幻不定、浮想联翩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嗓音。

“一个刚刚还是只能跟在马车后头吃灰尘的小小织造局官吏,突然就可以跟大骊王朝的一国太后平起平坐,滋味如何?”

南簪缓缓抬起头,结果看到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至于道士身边的那个女子,好像姓朱?

是织造官李宝箴身边的婢女?

她瞧也不瞧一眼。

妇人只有片刻的呆滞,很快就恢复常态,继而热泪盈眶,迅速起身,一退再退,站定,然后一下子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才想着与“陆绛”撇清关系,这会儿是半点心思都没有了,梨花带雨,带着哭腔喊道:“陆绛拜见祖宗!”

陆沉一个横向蹦跳,伸出手掌,“别,千万别跟贫道认祖归宗,贫道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

除了陆台那孩子,天机清澈,言语风趣,而且还算孝顺,真没几个可以让他这个老祖宗真正省心的主儿。

遇到事情,就喜欢给老祖宗敬香磕头,老祖宗我遇到事情了,给你们磕头,行不行?

就管用啊?

既然反正都不管用,谁怨谁。

陆绛置若罔闻,只是使劲磕头。

陆沉搬了条长凳落座,翘起二郎腿,笑道:“行了,没有半点诚意的磕头,意义何在,真当挂像上边的老祖宗都是死人吗?”

陆绛还是不听,只顾着磕头,大概是为了显示诚意,她的额头已经红肿。

陆沉拍了拍膝盖,说道:“怕了你了,起来吧,不让你白白磕头就是了,作为报酬,我会与陆神打声招呼,以后陆绛这个名字,就从陆氏家谱上边一笔勾销了。

我数到三,再不起来,我就走了,只当今天没来这趟。

至于想着靠陆绛跟我套近乎,南簪,你小心是在做白日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二……”

南簪迅速站起身。

陆沉笑问道:“本来是不想来这边的,只是有件事,实在好奇,说说看,那块本命瓷碎片,被你命令杨花放在哪里了?”

南簪不敢有丝毫隐瞒,犹有哭腔,微微颤声道:“回祖……陆掌教的话,那块本命瓷,我已经让杨花偷偷放在陈平安泥瓶巷祖宅的隔壁了?”

“哦?”

陆沉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隔壁,左边还是右边?”

南簪说道:“就在宋睦书房的抽屉里,夹在一本小学书籍之内。”

陆沉好像有些失望,撇撇嘴,站起身,“打道回府,打道回府。”

南簪欲言又止。

陆沉伸出手指,敲了敲眼角,微笑道:“南簪,额外送你一句话,别再在心里骂陈平安了,他其实听得见的,懒得计较罢了。”

南簪顿时如遭雷击。

这下子她是真慌了。

论记性和隐忍的本事,尤其是记仇,那家伙绝对是让南簪刮目相看的。

陆沉哈哈笑道:“你也真信啊。”

南簪茫然。

陆沉自顾自点头道:“可以相信。”

“不信了有可能吃苦头,信了就不半点吃亏反而有赚的事情,为何不信。”

陆沉将长条凳踢回原位,“天下学问最难夜航船。”

带着朱鹿无视墙壁,一路笔直走出去,陆沉双手笼袖,“贫道倒是对此很不以为然。”

“在我看来,最难是弯腰捡取满地钱。”

“明明俯拾即是,几乎没人肯捡,偏偏不愿揣在自己兜里,这世道,本该人人腰缠万贯的,处处陆地龙蛇的,何其怪哉。”

“道友,你知道满地的铜钱,若有寓意,是什么吗?”

朱鹿灵光乍现,脸色也随之黯然,喃喃低语,“道理。”

“这么说,也没错。”

陆沉笑了起来,“你原来知道啊。”

天公作美,给了我们犯错的机会。

“行行迟迟,中心有违。

回了回了。”

陆沉伸了个懒腰,“山中道人报道梅花消息。”

青杏国京畿之地,一座古柏森森的幽静道观,门庭冷落,好像根本就没有人来此烧香。

程虔毕竟只是一位护国真人,不曾担任国师,在此幽居修道,远离官场纷扰,极为适宜。

温仔细这些时日就在道观内静养。

貌若稚童的程老真人,今日沐浴更衣,去往祖师殿点燃三炷香,紫烟袅袅升起,随之从一幅画卷中走出一位女子,正是灵飞宫宫主,洞庭祖师。

一同走出祖师堂,程虔与湘君祖师详细说了近况,原来前不久突然蹦出个搅局的货色,看架势是要跟灵飞观争夺合欢山地界。

除了青杏国柳氏皇帝,其余合欢山周边的两国君主,都有了改口的迹象。

程虔说道:“一行三人,当下就在京城皇宫,要与陛下商议购买山头一事。

宫内传

信道观,告知此事。”

湘君疑惑道:“他们是什么背景?

先前就没有泄露一点风声?”

至于开辟合欢山为私人道场和灵飞观下山一事,被对方来了个半路截胡,湘君倒是没有如何恼火,更多还是好奇。

程虔解释道:“前边两次,这伙人行事更加隐蔽,密不透风,对方都是直接找到皇帝,面对面秘密议事。

这次似乎是他们故意让道观这边知晓,我才能够通知宫主。

一男两女,外乡人氏,都用上了障眼法。

看得出来,对方出价很高,否则那两国皇帝,不会冒着与我们结仇的风险,赚这种烫手的神仙钱。”

来到一处幽雅庭院,温仔细就在这边等着,正伸手逗弄着一只水缸里的锦鲤,这位近期有点病恹恹的武学宗师,冷笑道:“胆子不小,明知道是我们灵飞宫的买卖,只要不是个聋子,也该听说曹祖师先前在合欢山地界有过露面,他们还敢这么招摇过市,明目张胆跟我们争地盘,我就纳闷了,凭什么?”

湘君置若罔闻,程虔也没计较,近期温仔细心情不佳,自有理由。

虽然程虔并不清楚粉丸府外的那场切磋,但温仔细是被金仙庵刑紫“搬来”此地养伤的,伤得不轻,却也不算太重,不曾伤及大道根本,服用灵丹和药膳,悉心调养几个月是免不了的,唯独一事,让程虔比较上心,好像温仔细在这段时日内,几次试图坐忘,凝神炼气,都无果,次数多了,整个人就开始情绪暴躁起来了。

屋内有一副棋具,还有一些老旧棋谱。

两罐棋子,俱是溪涧中的黑白两色鹅卵石细致打磨而成,材质再寻常不过,却很用心。

湘君便在屋外脱了靴子,步入那间铺竹席的室内,坐在棋盘一侧,伸手邀请道:“程虔,手谈一局。”

程虔落座后,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温仔细也不脱鞋,坐在门口那边,背对着对弈双方,心不在焉,眉头紧锁,神色无比阴郁。

要不是身在别家道观,温仔细早就破口大骂了,酗酒都有可能,借着酒劲,御风寻一处僻静山野,非要打烂山头无数。

只因为近段时日,他实在是苦不堪言,每次闭上眼睛,作道门功课,稍稍凝神,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名女子的脸庞,她那种略带讥讽的脸色,尤其是她那种既炙热又冰冷极为矛盾的眼神,让温仔细每次刚开始坐忘就不得不退出一粒芥子心神,导致他伤势痊愈的速度,比起自己的预期慢了何止一天两天?

一位头戴金色花冠的少年道士脚步轻盈,行若流水,飘然而至,在门口那边站定,并不往庭院内多看一眼,打了个稽首,毕恭毕敬说道:“观主,有客登门,三人,一女二男,都是练气士,弟子看不出修为,他们自称要与观主商量一桩买卖。”

程虔双指捻子悬在空中,望向湘君祖师,她点点头。

程虔轻轻落子在棋盘,声音清脆,说道:“带他们过来。”

百无聊赖的温仔细来了兴致,听音辨位,听脚步声和呼吸声,不像是那种修道有成之士,难道是兜里有几个臭钱的土包子,愣头青,离着山巅太远,反而敢不把刚刚晋升为宗字头的灵飞宫当回事?

片刻之后,温仔细就看到了那三人的身形,为首一人,是个儒衫青年,头别玉簪,面带微笑,皮囊不错,气度也可以。

左手边,是个乡野村妇模样的女子,右手边那位,让温仔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髻螺分翠,身姿曼妙,穿着一件品秩不低的翠绿色法袍,她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犹怯仙家铢衣重。

湘君只是看了一眼,就清楚这几个不是易于之辈,过江龙无疑了。

只说那年轻女修身上的翠绿法袍,连湘君都只在道书灵笈上见过,是道家所谓的“兜率宫铢衣”,极耗物力,炼制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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