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世骇俗(2/3)
离人下手快啊。”
范锷是前任密州知州,他对密州的情况甚至比王子韶还熟悉。
所以他不愁找不到好石头,唯一遗憾的是赵兴下手太快,已经把现有的石料护住了,而且这消息也扩散的太快,使得人人都开始珍视自己的院墙。
李之纯对赵兴这点倒是另有看法,他吩咐王子韶:“端砚一出,端州百姓苦甚。
此次密州出了好石料,可不要落得端州百姓的境遇。
如此看来,石料把持在密州团练与密州府衙手里,也是件好事,王大人,可不要对百姓过分煎迫。”
对于这位仁厚长者,赵兴唯有钦佩。
王子韶也是知道李之纯的性格,赶忙起身离座,恭敬的答应下来。
宴会的歌舞上来了,几位上官在这里窃窃私语,几位上官都聚在这里对客人有点不恭,王子韶首先醒悟过来,他招过自己的家仆,把怀里那堆鸡零狗碎交到家仆手里,自己端着酒杯挨个找商人拼酒。
索问道李之纯也散开敬酒,范锷将赵兴揪到一边,不谈石料的问题,谈起了货物贸易:“离人,密州椎场去年的缴税额是八十六万贯。
如今要升为市舶司,这交纳的税收一定要比去年强。
可是我以前也隐约听说南洋的商路出了点问题,刚才几名藩商都说起这事,我本想把你叫来问问那藩商索迪,现在看来确实了。
你说,今后这里会不会逐渐萎缩?”
赵兴慢慢的,边回忆边答:“驻辇国重新崛起之前,我听说吐蕃的国土深入到大海,但吐蕃并未在当地建立稳定的统治权,现在驻辇国等于趁虚而入,将原先属于吐蕃的濒海土地全部占去,奇怪的是,吐蕃却好像毫不知情,或者知情了也不在乎。”
范锷低声回答:“你还不知道吧,我军在青唐取得大胜,知岷州种谊复洮州,敌酋果庄被俘,正在押往京城,也许他们自顾不暇。”
据说,宋朝对外战争的胜率超过70%,这一比率远远超过汉唐,至于其他,……,别提了!
赵兴摇头:“不是这样的,吐蕃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南吐蕃在喜马拉雅山以南,南北双方消息隔绝,每年只能有几个月的通讯时间,但那条道路山势极高,平常人走过去呼吸都困难。
北吐蕃可能不在意濒海土地的流逝,但我就奇怪,怎么南吐蕃毫无动静呢?”
范锷发现赵兴岔话的能力超强,他本想问问赵兴对密州市舶司前景的推测,但赵兴一眨眼把话题引到了国外的局势上,他决定纠正这个错误,便紧盯着又问了一句:“离人,你说明年密州前景如何……我问的不是石头问题,我问的是板桥镇的情况。
因为我与李大人、王大人、索大人联合推荐你为胶西县县令或县丞,一般来说,朝廷不会驳回地方官员的推荐,所以……现在,你即将上任了,定要给我一个准话。”
赵兴望着范锷,不慌不忙回答:“密州市舶司要想发展,不在于南洋,而在于高丽与倭国。
而高丽与倭国敢来密州,却需要强大的水军来保证。
登州水军必须要加强,让它有能力封锁渤海,使辽人的船不能出港。
而我密州团练……或许可以采取护航的策略,比如:将所有的藩船编队,在某个固定的日期由水军护送商船队离港——这建议大人觉得怎么样?”
范锷考虑了一下:“如果将藩船编队离港,这样既便于管理,也便于征税,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密州团练的船只远远不够,那前后该用多少船?
朝廷养这么一支船队……”
范锷沉吟不语,赵兴马上补充:“朝廷养这么一支船队,甚至无需付款。
只要允许民间自驾船只,当作‘效用’,由我密州团练统一调配。”
让民间自发性的武装护送藩船——天下还有这样的傻子吗?
范锷刚想反驳,但看到赵兴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马上明白了。
民间自愿护航,当然不是毫无代价的,譬如他们可以夹带一点私货。
不过,这属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事。
至于如何管理这群“效用”,让他们不至于因为夹带私货过于猖獗而影响正常贸易,那——水军管理上属于密州团练的事情,税收管理上属于密州市舶司的事情,范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想到这,范锷笑了,他一指在座的几名女真人,向赵兴介绍:“这群人是金州商人,他们的战马很不错,朝廷还指望他们多多贩来马,可最近他们带来的马匹越来越少,如果离人有办法能让他们多往密州贩马,哪怕市舶司的税收依旧是八十六万贯,这市舶司开得也值了。”
赵兴瞥了一眼那几个女真人,平静的回答:“战马越来越少——我想,他们在备战。”
范锷显然误会了赵兴的话,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哦的一声说:“辽东那苦寒之地,也会有人争来争去吗?
不行,我得向朝廷密告一下,若真是女真人受到骚扰,朝廷方面怎么也得出力帮他们一把。”
赵兴叹着气,摇了摇头,将身子缩回了座椅中。
他本想提醒朝廷,现在女真族在大宋的支持下兵强马壮了,他们不是受到别人的骚扰,而是想来骚扰大宋……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兵部间谍机构都打听不出来的消息,他凭什么能以先知者的口气说的那么肯定?
而且谁又会相信呢
女真人确实在与辽国战斗,或许赵兴担忧的过早了,现在的女真人还没有兴起来抢劫大宋的念头,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准备称霸辽东了。
范锷几次怂恿,见到赵兴实在不愿与那群女真人发生接触,他转而谈起另一件问题:“人都说离人多智,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我大宋苦于钱荒许久了,今我为金部员外郎,朝廷铸钱这块想有所为,但我听说藩钱的流入是你老师一力赞成的,对此事离人何以教我?”
赵兴眨巴着眼睛说:“范金部,我听说百姓私自将铜钱溶了,铸造铜器,一反手就是五倍以上的利润,有这回事吧?”
范锷点头。
但他还没表示意见,赵兴马上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将铜钱中的铅锡重新分离出来,再铸成铜器,这样花费不少力气,但却能得五倍利润,按照这个测算,一枚铜钱的价值至少低估了十倍。
如果我们将铜钱的价值升值十倍怎样?
如此一来,铸造铜器无利可图,谁还私铸铜器?”
范锷听得目瞪口呆,他被赵兴的大胆吓着了。
但赵兴还有话说:“我去游历南洋西洋,那里的国家都不存在钱荒问题,怎么我华夏屡屡出现钱荒问题。
对此事我琢磨了很久,某一日豁然开朗。
原来,我大宋的货币体系不健全。
所谓货币体系,是说铸成的钱币应该有‘多级兑换率’……这个词,范金部能够理解吗?
让我说的更清楚一点,我大宋的铸钱唯有铜币,金银虽可以用于买卖,但由于它们都存在成色、重量、体积问题,使兑换很麻烦,甚至需要专业人员运用专业知识才行。
我大宋将很多精力花费到把杂色银子提纯上来,但提纯后的官银分发到民间,民间又会用各种手段往里头搀兑铅锡,交还给官府,然后开始再一轮循环,有这一番折腾的功夫,何不把银子直接铸成银币呢?
一个完整的货币体系,应该有金、银、铜三级货币,但我大宋现在的铸币只要铜钱,这是唯一无可选择的基准货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铸成钱币的金银不能算是货币,只能说是一种‘抵值贵金属’。
如果铸造成钱币,当作交换的基准货币,那么,整个钱币体系就建立起来了。
范大人,想想看,我们以前只有钱币,没有货币体系。
一贯铜钱重八九斤(宋斤),交易起来多麻烦。
如果我们把铜钱升值,那么一百枚为一贯,等值一两白银。
然后我们铸造价值一钱的银币,会出现什么情况——十枚铜币兑换一枚银币。
交易中,大量的铜币被银币所取代,而铜币就成了一种辅助货币,那么我们还会发生钱荒吗?
同样,我们可以铸造价值‘一钱’的金币,这样可以大大降低银币的使用量。
那么我们最终的基准货币就是黄金,金银铜三级货币兑换体系建立完善,我大宋马上就可以不存在钱荒问题。”
范锷这回听懂了,但他被这条计划的大胆吓着了,结结巴巴的说:“怎么可能,让铜钱立刻升值十倍,那岂不是让百姓的家产一夜之间缩小十倍吗?
这是残民之财,这样的人要被千古臭骂……不过,离人说的前景确实诱人,照离人说的,我大宋真能永绝钱荒吗?”
“当然!”赵兴说的是现代经济学家对中国古代经济研究的结果,这或许超过了古人的理解力,但它符合科学。
“骤然升值货币,恐怕会引起民乱,那么我们换一种方法怎么样?
换用新技术铸造‘纯铜银钱’……”
赵兴一指那位索迪那,说:“范大人看过那些藩商带来的藩钱没有?
在汉代时期,他们就有冲压法制作的钱币,金部不如从藩商那里购买机器……这种方法朝廷难以接受,那就换一种方法,朝廷选求贤榜,或者在制举里寻找这样的人才,一定会有人把这东西给我弄到大宋——那玩意都是千年老古董了,只要有心,一定能弄到手。”
赵兴这里跟范锷谈的热烈,几位官员偶尔过来听听,听到的全是一堆“钱”字,为了显示清高,他们马上又离开了谈话现场。
范锷谈到这里,觉得今天收到的冲击太多了,他需要慢慢消化一下,所以也匆匆结束了话题,最后叮咛道:“离人,今天的宴会实际上是我的告别宴,此宴过后,我就要启程了,希望能在天宁节前赶到京师,此后胶西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给我经营好。
嗯,刚才我们谈的东西,以后我还会写信与你,我们慢慢交谈。
但此事过于惊世骇俗,离人不可四处张扬。”
赵兴爽快的答应了,而后便随范锷挨个去敬客商的酒。
宴会在半夜结束,李之纯临出门的时候,特地找赵兴致谢:“离人,你送来的靴子我试了……”
李之纯指指脚上的靴子,说:“很好,很轻便,而且轻软。
你有心了。
哈哈,你送来的手杖也不错,可你的手杖里怎么藏了一把刀呢?
老夫平生活人无数,吾以仁义防身,何用的着兵器……不过,刀很好,蓑衣很很好。
明日你来我家里,范金部走了,老夫也该告辞了。
不过最近我兄弟从京城来访,他有点郁郁不得志,离人替我招待一下,他与黄鲁直、秦少游交好,在汴京城时曾想结识你,可惜你是个大忙人。
他安人也想见见你,明天你带上孺人一起来。”
带孺人一起去,这意味着没廖小小她的份,她嘟着嘴上了马车,挑着灯往家走的路上,廖小小倒还没忘自己的职责,提醒赵兴:“李之纯弟弟李之仪,妻胡氏,名淑修,字文柔,世为常州金陵著姓,其‘性高严,喜风节’,通读经史佛书,作诗词颇有师法,尤精于算术。
据说连沈括‘间有疑志’都经常向她请教,并屡次叹息说:‘得为男子,我益友也。
’胡文柔却不齿沈括为人,当沈括陷害苏学士时,她曾对李之仪说:‘子瞻(苏轼)名重一时,读其书,使人有杀身成仁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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