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第九页 玉官(3/9)
“蒙着头睡觉呢。”李白擦了擦嘴,起身把书包拿过来背上,对曲老太说,“谢谢你。
这碗饭真好吃。
你也该休息了,我先走了。”
曲老太拽住他:“黑灯瞎火的,你往哪里去?”
李白笑笑:“去找我姐。”
“哦。”曲老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他外套的拉链往上拉紧-了些,“去吧,万事小心。
没饭吃了就回来找老太婆。”
“谢谢你,曲婆婆。”李白转身出了门,瘦成竹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风雪交加的夜里。
曲老太关上店门,抱了一杯热茶,坐在藤椅上,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男人从里屋走出来,白白的衣裳,白白的脸,露在外头的每一寸皮肤,都闪着玉一般的光泽。
“你应该拦住他的,李绯应该很快就会去找那个家伙了。
他这一去,万一牵扯到什么危险,我可不会救他的。”男人冷冷道。
“你欠我一个人情。”曲老太仰头看着他,“如果他真的幸福,也就罢了,可惜不是。”她顿了顿,“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对,我吃了你五碗酱汁饭,还用了你一整瓶止血药,确实要还你一个人情。”男人坐到她对面,缓缓道,“不过我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如果这回还抓不到那家伙,只怕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你放心,不论这次的计划能否成功,我都会把他带回来。”
曲老太喝了一口茶,默不作声。
4
“咚咚”。
某小区里的某间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正在刷牙的年轻女-子诧异地打开门,看着门口一身风雪的李白:“咋啦?”
“姐,我不敢回家了。”他擦了擦鼻子。
女-子重重叹了口气:“进来吧。”
李白不是独生子,他还有一个几乎被四邻乃至他的双亲遗忘的亲生姐姐。
姐姐名叫李绯,比李白年长七岁,在他小学毕业的那年搬出了家去,在地段颇差的地方租了个房子,开始了独立的生活。
卫校毕业的她,在某医院谋到一份护士的工作,不论赚来的钱是多是少,只要李白去找她,每次她都会带他去吃一顿好的。
但她从不问父母的情况如何,每当李白顺口提到爸妈怎样时,李绯总是淡淡地“嗯”一声,便转去别的话题。
李白至今也不太明白姐姐离开家的真正原因,记忆里,爸妈好像从来没有打过姐姐,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他们与姐姐之间,客气得好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一直住校的姐姐连周末都很少回家,只要她一回来,家里的气氛就变得特别安静,连总爱骂人的爸爸都沉默很多,一家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从一餐饭的开始到结束,可以一个字都不讲。
但姐姐对他一直不错,每次被父母教训过之后,只要姐姐知道了,总少不了安慰几句,然后塞-一些零花钱给他。
每到这时候,姐姐看他的眼神就特别悲伤,但又极努力地化解。
他觉得,姐姐是心疼他的,可她又无法为这个父母眼中不成器的弟弟做些什么。
于是他总反过来安慰姐姐,说爸爸打得一点都不疼,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姐姐却只是苦笑,说他什么都不懂。
姐姐彻底离开这个家的那天,李白因为起床晚了,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姐姐听不下去,走出来冲父亲道:“够了吧?
不就是起晚了十分钟马?
他是你儿子阿,需要骂得这么难听马?”
李白缩在姐姐身后,这是他对“家人”这个概念最好的一次体验。
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粗重的呼吸要喷出火来似的。
“啪”!
极响亮的一记耳光,响在狭窄的过道里。
姐姐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一缕血迹挂在她的嘴角。
父亲的眼睛里,愤怒的热与绝望的冷交缠在一起,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突。
李白生怕父亲一时失控,把姐姐打个半死,可父亲最终松开了拳头,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对女儿说了一句:“是你把我们家的幸福毁了,丧门星。”
姐姐捂着脸,呆呆倚在墙上。
李白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当天下午,姐姐就拖着行李绝然走出了家门。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看门前一脸哭意的李白,松开行李箱,转过身,-搂-着他的肩膀,轻声问:“李白,在这个家里,你觉得幸福吗?”
“我……”李白一愣,嘴张了半晌,才结巴着说,“还……还好。”
姐姐叹了口气:“我走了,安顿下来后我再通知你,好好上学,争气些,别挨打了。”
这一走,姐姐五年没回过家,她很成功地让自己消失在了父母的眼里,或者心里。
“外头的雪好大,也不打把伞。”李绯抓了一条大毛巾出来,嗔怪地擦着弟弟--湿--漉漉的头发。
这是李白第一次来姐姐的新家。
几个月前,姐姐在短信里跟他说,她与未婚夫一起买的新房子装修好了,她有自己的家了。
李白从摇晃的毛巾里打量着姐姐的家,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但每一个细节都用心布置,每一种色调都柔和温暖。
“姐夫呢?”李白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情侣合影,照片里的男人他只见过一次。
一年多前,姐姐将英武高大的男友杨岁繁带到他面前时,他高兴得很,“姐夫”脱口而出,把杨岁繁逗得哈哈大笑,李绯则-羞-得擂了他一拳。
那次的聚会,三个人都很开心。
最关键的是,李白从姐姐的每一个表情里都读出了“幸福”。
“刚睡了呢。”李绯把果茶放到弟弟受理,“他们不知道你来我这里了吧?”
李白摇头,又问:“是不是不太方便?
姐夫他……”
李绯打断她:“你安心住下来,别的不要担心。”
正说着,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杨岁繁从屋子里走出来,俊朗依然的脸孔比一年前稍许瘦了些,也苍白了些。
“怎么啦?”李绯赶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吵到你了吗?”
“有点渴,起来喝杯水。”杨岁繁有些不耐烦地绕过她,在看到沙发里多了一个人时,他瞪着李白,“你……”
李白站起来,很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姐夫。”
“怎么回事?”他扭过头,不悦地看着李绯。
“李白要来暂时住一段时间。”李绯解释道,“他很乖,不会添乱的。”
杨岁繁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径直走进了厨房,十分漠然。
奇怪,为什么姐夫跟一年前的感觉不太一样呢?
他明明记得姐夫是个很爱笑很温和、对姐姐也十分体贴的男人呢。
“发什么愣呢?”李绯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姐夫工作忙,难免心情不好呢。”
李白小心地问:“你们俩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阿!”李绯的声音提高了些,生怕弟弟布相信似的,“我俩挺好的,计划下个月结婚呢。”
“那就好。”李白握住姐姐的手,认真地说,“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一定要幸福!”
“会的。”李绯的笑容在淡黄的灯下显得特别安静从容,而正是这份平静,让李白的心里不平静了,因为他无法从这样的笑容里找到丝毫与“幸福”有关的东西。
他又下意识地看着墙上的合影,纵然只是一张照片,可里头的两个人,那份明明白白的甜蜜都快溢出相框来了。
哪里不对呢?
窗外的雪花越来越大,要把整个世界都埋掉一般。
5
李白又梦见了那个房间,朱红的柱子,檀木的家具,雕梁画栋的装饰,一切都很陈旧,熟悉的窗外,月色如水,照一地红墙黄瓦,宫殿绵延。
他下意识地朝窗户前走去,想将外头的景色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一张五官扭曲的怪脸从窗下钻出来,猛地贴到他面前,问:“你不幸福,对不对?”
他满心惶恐,张口结舌,想退又不能退。
“回答我!”怪脸不依不饶。
“我……我不知道。”他扭过头,不敢看。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吧,你只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丧门星。”怪脸嘿嘿地笑。
“你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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