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阿朱】(4/11)
不过,从她住进来之后,楼道里每天都干干净净,不但没有果皮,连纸屑都不见半点,连灯泡都被修好了,楼里的住户们个个都纳闷,不知哪里来了活雷锋。
只有班卓美看到囧妖怪每天都在打扫楼道,依然是见了她就-脸-红,然后躲到角落里。
怪事不止这些。
阿朱的生意表面看去并不算好,白天来找他修东西的人不多,但,晚上找来的人却不少。
经常会有连续不断的敲门声让她睡不着觉。
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噪声,准备去找阿朱抗议,但刚一开门就吓了一跳——一只半人半鱼的女妖怪,高兴地捧着一只瓷罐从走廊里飘过,后面,陆陆续续跟着一堆各式各样的小妖怪,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个个眉开眼笑地离开这里。
走廊里,充斥着各种奇异的光彩,流动漂浮,像梦境里的河水。
阿朱倚在门口,用围裙擦着手,笑吟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她:“你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这里其他住户看不见妖怪,也听不到妖怪们发出的任何声音。
班卓美却可以,如阿朱所言,她生下了就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她以为,阿朱会诧异,然后向她解释,可是,他跟她道了声晚安便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猫不知几时回来了,它越来越喜欢串门,常常道阿朱家去玩很久。
“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找到男朋友了么?”她抱着猫坐下来,摸着它的耳朵,“如果是,你随时可以离开我。
我会一直开着窗户,只要我还活着,厨房里永远有你的食物。”
猫从她怀-里跳出来,大摇大摆地去出访吃猫粮了。
“真不是一只感性的猫。”班卓美摇头,猫找没找到男朋友她不知道,但猫的那只瘸腿显然有了变化,一天比一天健康起来,现在的它,动作比从前灵活多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它的脚受过那么重的伤。
真奇怪,兽医说,猫的腿是不可能痊愈的。
也许猫做了好事,上帝奖励了它一条新腿。
嗯,不管怎样,这终归是好事,以后就算她不在了,它起码不会因为腿伤受到歧视。
这时,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个精瘦的陌生男人站在门口,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小姐,按少爷吩咐,我们已经把东西收集完毕。”
她面无表情:“进来吧。”
男人从拎着的公文袋里,拿出一排纤细的密封试管,共八根,每根试管里,都装着一根头发。
“从闹得最厉害的几个村民身上取来的。”男人将试管交给她,“恕我多嘴,少爷要这些人的头发做什么?”
“谢谢,晚安。”她完全不理会这个问题,上前拉开了门。
男人不敢再多问,快步离开。
班卓美回到里屋,对着灯光看着试管里的头发,笑了笑。
小地方的时光总是过得悠闲而缓慢,除了囧妖怪仍然定期送水果之外,没有人打扰班卓美的生活。
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偶尔会散步到初云山脚下,看着这里的花草树木发愣。
也会碰到住在那里的村民,都很和气的样子,跟报纸上拼死力敌的模样好不相称。
离今年的最后一天,还有一周。
12月31号被她画了一个圈,还有一对翅膀。
时钟指向零点,她打了个哈欠,正要睡觉,忽然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平静的眸子掀起了波澜。
“是你……”
“好久不见了,卓美。”
“门口的人,逆光而立,像个不真实的影子。”
4
西温哥华,某别墅,夜。
“结果?”楚雅岳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
“不行。
不论我们开出多么优厚的条件,村民们还是那句‘守山如守命’,说就算穷死也不能对初云山有任何冒犯,不然山神会降罪,用泥沙淹没整个初云县。”中年男人如是道,“雅岳,中止这个项目吧!”
楚雅岳抬起头:“段叔,你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兄弟,海博能源现在腹背受敌,情势有多危险你我皆知。
我把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个矿上,只要解决了这帮刁民,我们就能起死回生。”他合上文件,露出诡异的笑,“你无法想象,藏在这座山下的资源是多么让人惊喜。”
段叔皱眉道:“村民们说,要想在初云山上开矿,除非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
“那就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好了。”楚雅岳眼神一冷。
段叔心下一紧:“雅岳,你想做什么?”
“段叔,你不会忘了我们楚家是凭什么挖到第一桶金的吧?”楚雅岳反问,“我跟爸爸最相像的地方,就是没有妇-人之仁。”
段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可是,就算成功开采了初云山的金矿,也未必够偿还我们现在的债务啊!”
楚雅岳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段叔,你以为我的目标仅仅是初云山的金矿吗?”段叔一愣。
“初云山下的惊喜可不止是金子。
我已经找人调查过了。”楚雅岳转过头,“我真正不想失去的,是4E这个大客户。
我不但要开采金矿,还要跟4E继续交易,双管齐下,海博能源还快就能回到巅峰时期!”
段叔大吃一惊:“你还跟4E有联络?
两年前瑞士雪山的教训,还不够严重?”
“那次只是意外。”楚雅岳挥挥手,“因噎废食不是我的风格。
因为爸爸突然离世,我们跟4E的交易中断了两年,两年时间,大家都该休息够了。
我可不想海博能源在我手里被宣告破产!
好了,你出去吧。”
她不肯离开,上前抓住楚雅岳的手臂:“你若还当我是长辈,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跟4E来往!
初云山的金矿我会再努力去谈,但希望你千万不要干别的事!
虽然现在海博的情况不好,但只要我们认真经营,就算不能有从前的风光,也能维持下去的!”
楚雅岳不禁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段叔,你是我爸爸的好兄弟,但不是我的。
别来过问我的事,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站在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外,段叔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4E,她从未像今天这般憎恨这两个字符。
那就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好了——楚雅岳的话,仿佛一道电光从他脑中劈过。
他赶忙一路向下,穿过位于后院的一条秘道,直走到别墅的地下室。
阴暗宽阔的地下室尽头,有一扇伪装在浮雕墙面背后的合金大门,坚固无比,门上刻着奇异的、花边儿似的文字,隐隐闪着青光。
如果关上灯,这整条走廊的四壁与地上,就会显现出门上文字类似的图案,光影重重,亦真亦幻。
这里是楚家的监狱。
段叔开动门边的开关,大门开启,一排巨大的白水晶柜子拔地而起,一时间数不清到底多少个,每个柜子都有一米见方,一个摞一个,整齐地堆起,每个柜子上都贴有不同颜色的符纸一样的东西。
很多柜子都空了,只有两三个好像关着某种物体,想一团团没有固定形状的气雾,浮现不同颜色,在柜子里或快或慢地游动。
跟这堆庞然大物对视,恍惚间会觉得世界被它们分割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看着这些柜子,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十分复杂。
5
这一年,他跟楚天奉都才二十出头。
这一天,是他们有生以来最接近死神的一天。
怀特霍斯的中餐馆被远远抛在了脑后,他们这样的年纪,没有钱,但有的是理想与热情,冒险与欲望,宁可背着行囊,走在狼群出没天寒地冻的育空区,也不愿在洗洁精跟油腻的盘子里消耗生命。
他们离开贫瘠的家乡,远渡重洋,是为了男子汉的理想。
“以后,我们会比他们更厉害。”每当餐馆里出现那些衣冠楚楚、挥金如土的成功人士时,楚天奉总是会对他说这句话,然后埋头继续洗碗。
他相信楚天奉,两个洗碗工之间的互相欣赏,在那时是惹人发笑的。
当楚天奉告诉他,他要去圣爱利亚斯山脉寻找传说中的铁石矿时,他毫不犹豫地与他同行,丝毫不觉得这是正常人眼中疯子才有的举动。
一路风雪,寒冷与饥饿,狼群的威胁。
毫无经验的他们耗尽了体力,那座圣爱利亚斯山脉依然还在触不到的远处。
食物已经没有了,更糟的是,他们还迷了路。
楚天奉说他要休息一会儿,却再也喊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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