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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魍蛟】(2/9)

他不会耍酷,不会外星语,一点闪光点都没有,终日只在他的椅子上,像世间那些摇着蒲扇乘凉的老头子一样,虚度光阴。

最初,还有人出于对他的敬畏跟崇拜,把外面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他,这把蓝珊瑚椅子,就是老早老早时,一个对他颇有意思的龙虾美眉从外海带回来的宝贝,他笑纳了这份礼物,拒绝了龙虾美眉的心,害得龙虾女大哭一场,远嫁他乡。

“你还真拿自己当条龙么!

不过是条臭蛟,拽个屁!

呸!”龙虾女临走时,指着他的鼻子骂。

“姑娘,祝你新婚快乐,白头偕老。”他笑呵呵地说。

水晶宫众妖之所以崇拜不动,就是因为他是一条蛟,最接近龙的妖怪。

人们常将蛟龙放在一起,其实蛟是蛟,龙是龙,长得虽像,实际却隔着一条草根与贵族的鸿沟。

再不济的龙,也有与神媲美的身份,再厉害的蛟,也不过是妖怪的一员。

但,有个说法是,一条蛟只要能吃掉一条龙,便能变成最凶猛的桀龙。

桀龙是龙中的异类,拥有的绝不是普通意义上呼风唤雨的能力。

不过,吃掉龙有蛟实在少得太可怜,反倒是被龙吃掉的蛟,数之不尽。

想当龙,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不动哪里都不去,也从没见他表露出一丁点儿对吃一条龙的渴望,他就乐意留在水晶宫,听妹子们八卦,看老陈练太极,冬去春来,波澜不惊。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不动微闭着眼,手指轻扣着膝盖。

啪!

一只绣花鞋砸到他脸上。

“还唱还唱,唱你个死人头!

家门口打起来了!”削肩细腰,一身锦绣旗袍的妍媚女-子,脚上套着一只绣鞋,气急败坏地跳到他面前。

这女-人叫杜十娘,几百年前,从渡口那儿漂来的船上跳了河,为情自杀还抱着满满一箱珠宝,没救回来,肉身喂了鱼,精魄化成了水魅。

当时倒是有不少人来打捞,但都不是捞她,只为了她那百宝箱。

这女-人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想自杀,又悲剧地发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幸而遇到了出来散步的不动和老陈,这才把这落魄大美人带回了水晶宫,虽然妖怪堆里多了一只水魅,但大家并无歧视之意,由得她安心落脚。

对于这一点,杜十娘感激和困惑,妖怪尚有容人之心,李甲那死男人却嫌她出身烟花地,区区百两纹银便将她卖给他人。

略过杜十娘心路历程不表,这女-人在水晶宫里,倒是顺利完成了从怨妇到悍妇的进化。

她爱上了旅行,五湖四海到处跑,去的地方越多,越活得像个呛口辣椒。

用她的话说,她不是死在李甲这衰男人手里,而是死在头发长见识短。

若她还能再当一回人,断不会为了任何人或事放弃自己的性命,超级不值!

“咱不是说好不拿鞋底子招呼人的么。”他把鞋子扒拉下来,俯下-身,好脾气地给她穿回去,“打架斗殴不是常事么,值得你这火烧-屁-股?

又是二号街的老鳖兄弟内讧?”

“不是他们!

是个道士啊!

正跟千魂洞里的那条青蛟斗得你死我活!

再打就要打进咱家门儿啦!”她把他拽起来,“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呗,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伤及无辜咋办?”

“来了道士啊……”不动远没有她那么惊慌,“我去看看。”

“去不得!

打得好厉害!

那道士简直不要命了!”杜十娘拽住他,“别忘了,你也是蛟!”

话音未落,整个水底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晃了几下,底层的河沙都被震得翻滚起来,小鱼小虾们吓得钻进了石头缝里。

闻讯而来的老陈,耸起鼻子在水里嗅着,皱了皱他雪白的长眉毛,说:“居然有人敢对那条青蛟动手,不想活了么?

它那千魂洞里的白骨,起码有一半儿都是那些道士的。”

“确实有趣啊!

得去参观参观。”不动快速地朝水晶宫的大门而去,边走边说:“我赌十个豆沙粽子,道士会赢!”

杜十娘跟老陈面面相觑,这货自己不也是蛟么……

2

左展颜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喉间的血腥味阵阵袭来,身\_体各个关节都像被拆开了似的,说不出是痛还是麻。

“救得回来不?”

“伤口多得跟人行道似的,挨个缝起来也要老半天呢!

哎哎,我的针呢?

十娘你帮忙穿一下线,我眼花。”

“好俊的娃!

好久没看过这么高素质的道士了。

咳,做平面模特也比当道士好啊!

可惜了。”

“杜十娘,把你的口水擦一擦,落到伤口会感染的。

不过也是,瞧这面如冠玉、宽肩长腿的范儿……”

“你们两个给老夫滚出去!”

左展颜的耳边,不断涌入这些句子,一些人影在面前晃动,看不真切,但味道却十分清楚。

妖气?



左展颜一个激灵,猛睁开眼,正要起身,头上却冷不丁被人重击一下,彻底晕了过去。

他再度醒来时,整个人很是舒服地躺在铺满柔软水草的超大贝壳里,全身伤口已被仔细缝合,一块块灰蓝色的--湿--泥覆在伤口处,用薄而韧的水藻固定,幽蓝碧绿光华潋滟的河水在周身缓缓而动,讲不出名字的小鱼晃着七彩的尾巴,在一串串水泡里顽皮穿梭。

一道极冷极寒的雪光刷一下横过左展颜尚还迷离的视线——不动站在贝壳床前,利落地抽开一把三尺长剑,啧啧道:“好名贵的桃都剑,原来小可是左家的传人哪。”

左展颜愣了愣,旋即不顾浑身伤口,从贝壳里疾速跳出,一手掐住了不动的脖子,发白的嘴唇微微一动:“妖孽,别拿你的脏手碰它。”

啪!

一只鞋底子直接拍到了左展颜头上,杜十娘一手叉腰地骂:“若不是这些妖孽,你这高贵的人类早就淹死了!

不就是个道士么!

不就长得小白脸么!

你还真当自己癞蛤蟆附体水陆两栖呢?”

“你……”左展颜被拍得眼冒金星,扭头怒视她。

“还敢瞪我?”又是一鞋底子,直接拍他脸上。

“唉,好了,再拍就成平底锅了。”老陈慢吞吞地走过来,把一个紫檀木小香炉放在贝壳做的小桌子上,对左展颜道:“这是我从外头捡回来的,是小哥你的东西吧?

呃,还装啥气场呀,你如今连条小鱼都杀不了。

该换药了。”

左展颜从不动手里拽回他的剑,松开了手,冷冷注视着这三个妖怪:“若让我活着,将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道士跟妖怪,黑白对立,绝无妥协,不能损了我们的名声——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跟他讲的。

“我本来就不跑的。

水晶宫是我的家,我很宅。”不动笑呵呵地说,“老陈说,你的伤很重,起码得修养半个月,安心住下吧。

我们喂你吞了辟水珠,你将来出-水的时候记得吐出来,不然上了岸会渴死的。”

说罢,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朝左展颜的后脖子上瞟了瞟,笑了笑。

左展颜皱眉,却拒绝老陈给他换药,冷冷问:“那只青蛟呢?”

“跑掉了。”不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你刺了它一剑,不过未中要害。

反而你浑身是伤,我们要是去晚一步,你真的没命啦!”

左展颜握紧剑柄,什么都没说。

“你似乎并不关心它逃去了哪里呀。”不动看着他的脸,笑道,“这很不像一个拼命斩妖伏魔的道士的风格嘛。”

左展颜出其不意地将剑一抖,露出半截剑刃闪电般抵住了不动的脖子,低声道:“你也是蛟,就算化身人形,我也能闻到你的气味。

你信不信我可以先宰了你,再去找你的同党!”

“纠正一下啊,只是同类,不是同党。”不动转着眼珠子,桃都剑的剑刃跟寻常兵器不同,不冷,反而是热的,温度越高,力量越大。

曾经,也有一把桃都剑像这样贴着他的脖子,那火焰般的热度,差点烧穿了他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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