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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树(3/10)

她对我的敌意跟怨恨,刻在她说出口的每个字里。

好吧,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怪她,她的修为比我低,而带她入世的,又是那样一个拥有魔鬼般灵魂的男人,一个被流放的死神。

近墨者黑。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在暮声里看到的那本《论藩镇割据之害》,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这类史实的反应这么强烈了。

这个傻孩子呀,竟一心一意为这个冒牌的阿努比斯抱不平,竟这样死心塌地地生活在他处处阴翳的羽翼之下。

旁人或许无法理解,但我可以。

她也只是个女-人,心里装着至爱的名字,甘心被那种叫“爱情”的咒语套牢。

就像当年的我对子淼一样,如果子淼被谁伤害,或许我的反应会比暮更疯狂。

我的确也不比她高明多少,只是比她幸运一些罢了。

命运给了我验证“疯狂”的机会,但也给了阻止我去验证的人--------子淼,敖炽,以及所有后来被我视为朋友的家伙们。

我无法想象,如果我的人生没有这些人的出现,我还会是现在的我么?

而暮,她的世界从头到尾,只有那疯子一个人,以爱情之名。

可是,傻孩子,你跟他之间,真的是“爱情”么?

你对他不顾一切,我却没有从那个男人眼中,看出一丝跟爱有关的东西,哪怕他给你的吻,也不过是主人对于玩偶的奖赏而已。

仅仅因为羡慕我与子淼的缘分,仅仅因为想成为另一个我,就一定要这么卑微地留在这个男人身边么?

“你会害死自己的。”我直视她的眼睛。

我越表示出对暮与敖烁在一起这件事的否定,暮越是与他靠近,冷笑:“你真虚伪。

当年我求你带我走,你不予理睬,放我一个人在那个鬼地方自生自灭,现在却又担心我的死活。

我要事你,现在应该先担心自己。”她停住,望了敖炽一眼,“要不是没料到敖炽会那么不要脸,将自己一分为二躲在两只蚯蚓的躯壳里,骗过所有人,我怎会一时大意,让你躲过那场灭顶之灾。”她笑得越来越大声,“你知道那些琥珀色的液体是什么?

是用那些游荡在人间,不能下地狱也不能上天堂的怨灵提炼成的毒液,它足以将没有法力的你化成一滩血水,让我以后再不用看到你这个虚伪恶心的女-人,听到你的声音。

你……”

“嘘……”敖烁的手指,轻轻覆在她激动的唇上,他朝她摇头,“就是这一点,你让我失望了。”

暮愣了愣,漂亮的眸子慌乱地闪动,像一只生怕被遗忘的小猫。

“说好了,只是演戏而已。

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是可以帮忙的朋友。

你居然背着我,想毁掉我们的朋友。”他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慢慢滑动,神情看不出喜怒,“我不喜欢被人违逆,哪怕一次,暮,你以前是很听话的。”

砰!

我的拳头跟敖烁的脸撞出了巨大的声响,把这男人打得侧倒在地。

他居然把我们定位成“朋友”!

“无耻!”我被他的言论,还有他对待身边女-人的态度,气得发抖,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婚纱,因为刚刚出拳时太用力,右肩被扯开了一条大口子。

敖炽微张着口,把我扯到一旁,说:“揍人这种事,我来就好了,你穿个婚纱,打架难看!”

他的情绪永远这么跳跃,永远都喜欢在不适当的场合说不适当的话,刚刚还深沉凝重地跟自己的哥哥对话,现在居然批评我打架不好看。

果然是亲兄弟,两个怪物比翼齐飞。

敖烁从地上爬起来,揉着下巴,笑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亲爱的弟弟,把我要的东西交给我吧。

我做了这么多,就是在等你。

龙心树身,我已得其一,只等你的钥匙了。”

他朝我们一步步走来,脸上始终平和,可我却从他每一步的靠近里,看到了在暗处掩埋千年的索求,它像一只手,按部就班地毁掉一切障碍,最终会掐住所有人的咽喉。

他的气势,其实从来没有低于敖炽。

“难怪这厮身上……东海龙族的‘气’……是死的……”九厥缺氧般大口喘气,脸色非常不好看。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晃,倒地不起。

“九厥!”我一惊,扑过去扶他,眼前却突然浮起无数大大小小的湖蓝色光晕,一如顽皮孩子吹出的肥皂泡,纷纷朝那转轮中的发光体飞去,一路上洒下星屑般的光亮。

但,这不是肥皂泡,而是从九厥身\_体里,溃散出的元灵,是一只妖怪的生命。

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难道他身上的伤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不可能,九厥这个老东西身经百战,就算失去了灵力使不出法术,身\_体也不至于孱弱成这样。

“你们又耍了什么花招!”我冲敖烁大吼,手掌急急覆在九厥的额上,将自己的灵力输进他体-内,希望能阻止他生命的消逝。

不行,完全不行,不管我怎么做,那些光圈依然在升起,破裂,速度有增无减。

而九厥的身\_体,也开始呈现出渐渐透明的趋势。

“死不悔改!”

敖炽怒不可遏的刀锋,在一道雪光之中,正正地从敖烁的头顶劈了下去。

咻!

裂缝从他的头顶,一路蔓延到脚下,他所站的地方,被震出了一个大坑。

“我说过不会同你动手,无论你如何对我。”

敖烁的身\_体,如同两块被撕成两半的拼图,错裂着往下坍塌,碎掉的脸上,那无法用任何形容词来表述的奇特笑容,却凝聚不散。

我看着这个男人变作一堆黑沙,在地上打着旋儿,不是逃窜或者溃散,而是自由自在地,朝四面八方飞去,继而溶解。

暮闪身去到那转轮前头,坐下来,将头靠在转轮上,面容安然,长发舞动,一身被血染头的衣裳,与在她四周飞扬的黑色沙粒组成了华丽的画面。

“你还是下手了啊。”她嗤嗤地嘲笑敖炽,“可是,你连你哥哥在哪里都找不到,该怎么办?”

敖炽紧锁着眉头,握刀的手朝下重重一顿,将长刀狠狠插进了坚硬的地面。

他真正生气了。

我知道他并非跟遁形的敖烁生气,而是跟自己生气。

我不怕别的,最怕敖炽“自我削弱”。

心怀鬼胎的敖烁,处处避让,实则处处以言语刺中敖炽要害。

杀人不用刀,才是至高境界。

只要敖炽自乱阵脚,他便有机可乘。

可恨!

九厥气若游丝,我得在这个老东西咽气之前,找出救他的办法。

他的元灵,正被源源不绝地吸入那转轮之中。

我起身,却一阵眩晕,眼前的所有景物左右摇晃不止。

我用力眨眼,甩甩头,调匀呼吸,这才稍微站稳了脚,眩晕也渐渐消去。

一个不妙的感觉却从心里一闪而过。

我偷偷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发现有小小的光点正在往外渗漏,就像九厥的元灵一般,朝转轮飞去。

我猛地抓好手,佯装无事地走到敖炽面前,握住他一直攥成拳头的手。

牵手这种在男女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动作,我从来没有对他主动过。

这是第一次。

他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的脸。

“我不清楚你和你的混账哥哥到底有怎样的过往,”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然地,向他展露过微笑,“但我相信你做的,都是对的。”

那双总是骄傲又固执的眼睛,似映出了一片忽然晴朗的天空。

我们相交的视线里,第一次没有天雷地火的对峙,而是患难与共的支撑。

其实,柔软一次又怎样呢?

谁也不会少一块肉的,对不对。

从前的我们,谁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希望现在的觉悟,不会太晚。

“你……”敖炽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踩住我的脚了!”

我一低头,我的左脚嚣张地霸占了他的大半个脚背。

这……我赶紧抽回脚,这家伙真是煞风景,难得刚才那么好的气氛。

“他在哪里?”敖炽脸色一变,闪电般擒住暮,“给我答案,我不伤你。”

“你有大把时间去把他找出来。”暮根本不畏惧他的逼迫,笑看了我一眼,“不过提醒你,你有时间,她可没有多少了。

还有地上那个蓝头发的家伙,以及你们的狐朋狗友们。”

我和敖炽俱是一惊。



“张开眼睛看清楚你们的四周吧。”暮抬起手臂,朝半空中一抹。

地板,墙壁,天花板,被她的手完全“擦”掉了,桌椅灯盏,倒了遍地的人类,包括我们在内,骤然以失重的状态漂浮在空中。

抬头,是从四方滚滚而来的黑云,一浪紧逼一浪,源源不断,把天空遮蔽成一块没有缝隙也没有边际的墙,拒绝任何光线的透入。

原来,我当时从天空中看到的根本不是幻觉。

俯首,浮珑山的全景,尽收眼底,层叠山峦,奇石流水,只是,所有构成这个画面的元素只有一种颜色-------黑,深浅不同,光暗交叉,分割组合,把这座我最熟悉的浮珑山,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容貌呈现在我眼前。

站在这样一个世界,我如同陷入黑暗里的微茫星球,无力而渺小。

若不是身旁有敖炽牢牢揽住我的腰,我几乎就要从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位置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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