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页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1敖炽(5/10)

有一千年了吧,我数不出来我们在一起有多久,当一些事情成为习惯时,连遗忘都成了习惯。

这一千年里,我们争执无数,长期保持互不相让的势头,可是,我有怎能否认,我们一直相依为命。

我们讨厌一个人,往往因为彼此太相似。

我们喜欢一个人,也因为彼此太相似。

可有些话,我始终都讲不出口。

他也是。

还记得那个晚上,我整理衣柜,发现少了一件衣裳——那件一直被我小心收藏在锦盒里的绿纱衣。

那是我第一次以人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世界时,子淼送我的第一件衣裳。

哪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衣裳里头的每一条丝线,还是缠绕着昨日的点滴,抹灭不掉的回忆,悲伤的,美好的。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留下一个与故人有关的纪念。

子淼对于我而言,是我到死都不能忘却的人,只是到了今时今日,我对他的怀念已与爱恨无关。

如果没有子淼,就不会有我。

没有子淼,裟椤还是那棵长在浮珑山顶,与寂寞为伴的孤树,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是我最珍贵的回忆,我感激他。

丢失了这件衣裳,如同丢失了过去,我的生命突然被切割得不圆满了。

那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发疯似的找,屋子几乎被我拆了,可是找不到。

直到敖炽回来,他轻描淡写地说,他替我新买了一堆衣服,发现衣柜空间不足,所以替我把那些旧衣服都扔了,包括那个锦盒。

他总是如此自以为是,总是如此喜欢替我做决定。

我强忍住心口那把快要从出来的怒火,冷着脸,让他去给我找回来。

他说,扔了就扔了吧,一件又破又旧的衣服,老搁在那儿也不嫌麻烦。

还找什么找!

我又说了一次,你去给我找回来。

说这句话时,我的眼神回到千年之前,我与他第一次正面冲突时。

他愣了愣,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无能为力地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一件垃圾而已,我忘了扔哪里了,楼下垃圾桶吧,不过刚刚有垃圾车来过,要不你自己跟去找找?

垃圾!

他的言行,终于彻底激怒了我。

我们开始争吵,各种能一语戳中对方要害的言辞,从两个从不知相让的人口里,爆发而出。

他讥讽我旧情难忘,那男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把他的遗物当成宝,愚蠢之极。

我骂他不过一介莽夫,见识浅薄,不懂感情不懂尊重,这么多年了,毫无长进。

从星座学上说,我是生于严冬的射手座,他是诞在盛夏的狮子座,同为脾气暴烈的火相星座,一旦冲突,天雷地火。

最后,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就是还忘不了那个男人!

原来,他心里,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心突然就被冻住了。

枉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些朝夕相伴的日子,真真是白过了。

他竟从未真正了解过我。

真正气极时,我反而是最安静的。

短暂的沉默后,我正视他的眼睛,一如千年前我们第一次交锋时的情景,用最平静的声音对他说——你让我厌恶。

显然,他还记得从前的那一幕,记得当时,我不撒谎的,冷漠的眼神。

“滚。”我转身回到了卧房,关上房门前,我头也不回地说,“我再不想看到你。

永远。”

房门关上,我没有听到他有任何回应,也不想听到。

我憎恨被人自以为是地误会,别人不懂我,我不介意,可是,你怎么可以不明白我!

这次冲突的结果,是我一场暗自的眼泪,与他二十年的杳无踪迹。

我很少哭,他也从未离开我超过四十八小时,因为这场在之后看起来幼稚之极的争吵,我跟他走向了两条无法再相交的平行线。

对于妖怪来讲,二十年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

可是,再丢失了敖炽的二十年里,每一天,每一月,对我而言都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平复下来的我,对于那天的行为,多少有些懊恼。

毕竟,他对我的保护与陪伴,那些实在的关怀,的确不该被一件衣裳全盘否定。

我用了许多方法找他,找不到。

他就像蒸发了一样。

我真生气啊,为什么这次你又这么听我的话呢?

我让你滚就滚,还滚得这么一望无际。

敖炽留下的,除了满衣柜的衣裳,一篮子钻戒之外,就只有这个赤金纹龙平安扣了。

记得吵架那天,我曾气得将着平安扣的绳子扯断,扔到窗外。

谁知翌日醒来,这东西又好好地系在我的左腕上。

我再扔,它还是会回来。

必定是敖炽的鬼把戏,不咋地他在这个平安扣上下来什么法术。

我无奈,只能任它叮叮当当响在我的腕上。

现在,我才明白他给我这个东西的用意。

他曾说过,他最怕我这个笨蛋,在他不在我身边时,被别的妖怪吃掉,这实在太丢脸了!

我以为,我已有千年修为,怎么也算妖怪里的高手,能威胁到我安全的物种几乎没有,他的担心不会变成现实。

却不曾料到,时至今日,还是他敖炽,用另外一种方式,将我这个“笨蛋”救了回来。

想得到这儿,我红了眼眶。

沧瞳凯与玄不解于我的失态,更加不知道我片刻的失神是为了谁。

玄伸出他的猫爪在我眼前晃了晃,把我的魂招了回来。

“我要去一趟不停。”我揉了揉眼睛,突然站起来。

“你去能干什么?

打探消息这种事,已经有人去做了。”沧瞳凯看了看窗外,“应该快回来了吧。”

很快,一只黑色的蝴蝶,扇动着一对生着暗蓝花纹的美丽翅膀,翩翩然停在了我的肩上。

“对不起,我也没办法替你解开咒语,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我根本认不出你。”蝴蝶很无奈地对我说,“你也真是衰,搞成这个样子。”

这蝴蝶,不是枯月,又是何人。

“你来了……”我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早说过那婆娘在这屋子四周动了手脚,你看,所有打出去的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

“难怪我给她的电话老打不通,去不停找她,她又总不在店里。”

“现在不停里头的那个不是她好吧!”

“也不能完全说不是,起码那个人形还是她的。”

“应该扒掉那婆娘的皮!”

“那岂不是变成你的同类了?”

“骨妖里没有这样使花招害人的货色!

少扯到我们!”

一个身形高大,被帽子墨镜口罩长风衣裹成木乃伊的大嗓门男人从门口走进来,随之而入的,还有另外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以及一片亮眼的湖蓝色头发。

“咦,醒啦?”九厥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无视我讶异的眼神,随意摸了摸我的额头,“嗯,不烧了。

你这小树妖,真是不能让我省心哪。”

简单的动作,熟悉的语气,他没有半分疏离与不自在的眼神,让心魂一直飘来荡去没有归依的我,突然踏实了。

“我说树妖,你不用担心,那个偷走你皮的婆娘,不会嚣张太久的!”顾无名摘了墨镜,一拍桌子,那两个黑洞洞的骷髅眼里,喷出的全是抱不平的怒火。

他的脾气还是这么冲。

“你们……”我竭力让自己像从前一样淡定,但一看到围绕在我身边的这些家伙们,却酸了鼻子。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