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生(3/6)
“你以前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床?”梁宇栋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小孩。
“我的房子里没有床,爸爸妈妈那儿才有。
但是我有很多稻草哦!
而且我一直都跟小嘟睡呢。
靠着小嘟可暖和了。”她抱着枕头,小脸紧紧贴在上面,“不知道小嘟吃饭了没有。”
“小嘟是谁?”
“帮爸爸妈妈看院子的狗狗啊,雪一样白的毛,个儿可大了,可总不长肉,瘦瘦的。”
“哦,这样的啊。”
梁宇栋把她的身-子放正,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睡吧。
今晚不会冷的。”
“嗯!”红苹果一样的小脸,哧溜一下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流动甜甜笑意的眼睛,“今天,好高兴。”说着,她又冒出半个脑袋,认真问:“以后还能看到爸爸妈妈么?”
“他们会过得很好。”他摸摸她的头,“遇到你这样的女儿,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真好!”她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安心睡去,“你也早点睡哦,师父。”
说着,她又把脑袋钻出来,朝梁宇栋甜甜一笑:“师父,你真好!”
“嗯。”梁宇栋不自然地笑了笑。
来时的路上,他做了两件事。
一是在路过一片辽阔田野的时候,随口给了她一个名字,二是明确了两人今后的关系。
他不喜欢叫她丫头,更不喜欢她管自己叫爸爸。
深夜,刀一样的山风从破损的窗户里呜呜灌入,大山里的冬天,--湿--冷能钻进骨髓。
梁宇栋坐在床-上,借着油灯的微光看书,泛黄的册子,比那布满尘土的灯盏还要旧。
阿辽紧挨在他身边,睡得像小猪一样熟,手指憨憨地放在嘴里。
合上册子,看着身边这个小人儿,他木然的脸孔在摇曳的灯光下,笼上深邃的沉郁。
一阵强风灌入,吹灭了油灯。
梁宇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苦笑。
原来自己已经虚弱到这个程度了,飞天遁地,指木成宅,已是当年旧事,如今,竟连一场小小的严寒都无法抵御。
纵是已修成人形的银杏树妖又如何,有千年道行又如何,大劫将近时,也不过一具苟延残喘的皮囊罢了。
逃得过,便是长生,逃不过,就是末路。
这就是妖怪命定的轨迹。
黑暗里,他身边传来的呼吸声均匀而安谧,阿辽的笑脸跟欢呼,在他心中时而明朗,时而模糊……
晨曦初露时,梁宇栋在一身暖和中睁开了眼。
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被子,虽然有股怪味,但它实实在在替他挡去了寒意。
阿辽身上只勉强盖着被子的一角,在他身旁蜷成了一团,一只小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依然睡得呼噜呼噜,口水直流。
梁宇栋正摇头把被子给她盖好时,阿辽动了动,醒了。
“看来以后要用胶水把你粘上,你才会好好睡觉不踢被子。”梁宇栋嗔怪着瞪她一眼。
阿辽揉着眼睛坐起来,说:“我没有踢被子啊!”
“那被子怎么跑我身上来了。”
“半夜我听到你在咳嗽呢,所以给你盖被子呀。”阿辽老实地回答,“不是踢的。”
他略一怔,问:“把被子给我,你自己不冷么?”
“冷,但是我不咳嗽呀。”阿辽嘟起嘴道,“以前小嘟也咳嗽,还发抖,我只要拿稻草厚厚铺在它身上,再抱着它,它很快就好了哦!”
“我又不是小嘟。”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浮生物语·长生(6)
“可你在我身边啊。”阿辽歪着头,认真地掰着指头道,“不想你生病。
你生病了就会不高兴,你不高兴阿辽也不高兴。
阿辽想爸爸妈妈还有小嘟,还有师父,身边的所有人都高兴呢!”
“傻孩子。”他摸摸她的头,嘴角的笑容里有难言的涩。
因为你在我身边……
好吧,从今以后,你就只在我身边。
梁宇栋伸出食指,轻轻戳在阿辽的眉心,淡淡的光彩从指尖溢出。
阿辽,你再没有过去,只有跟我一同生活的未来。
4.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直接撞开来。
末白捂着胳膊,嘴角挂着血丝,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正收拾碗筷的阿辽被她吓了一大跳。
她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扶住她,扭头朝里屋大喊,“师父师父,末白姐姐受伤了!
!”
“放手!”
末白推开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皱眉直视着匆匆而出的梁宇栋,低声说:“他们找来了。
我打不过。
用七绝咒设了结界,可以挡住他们三天。”
“所谓正道,最擅长的便是趁人之危。”梁宇栋冷望着门口,“你的伤不轻,进来上些药。”
“是啊是啊,末白姐姐,你在流血呢!”阿辽着急地插嘴。
“除了长生引,你知道那些药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末白根本不理她,一把抓住梁宇栋的胳膊,修得尖尖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大劫将近,你我都没有时间了。
那只五百年修为的鸟妖,已经应劫而亡,它的下场如何,你我清楚。
你还差多少才能完成?”
梁宇栋略一思忖,道:“还差一味……银杏子。”
“三天。”末白靠着桌子坐下,大口大口喘着气,“三天你若还不能拿到银杏子制出长生引,人祸尚能躲过,天灾在劫难逃。”
“我知道。”梁宇栋收回远望的目光,苦笑着坐到末白对面,“人类总说讨生活不易,肯定想不到妖怪也有同感。”他的嘴角勉强扬起,“呵呵,妖怪也只不过想要一场云淡风轻,岁月无争。
这样都不行呢。”
末白垂下眼睛,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
一张桌子,两个人,围出一个落寞的世界。
阿辽不识字,但她不蠢笨。
他们刚刚说“鸟妖”,说“应劫而亡”,她轻易想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有旧识之感的慈祥老者。
那只死去的鸟儿,至今难忘。
“师父……”她站在他们中间,“你是妖怪么?”
她总是如此平静安详,带着透澈的明朗,好像一切跟快乐无关的东西都装不进她心中。
包括在问到“妖怪”这个让许多人闻之色变的词语的时候。
梁宇栋凝视着她纯如清水的眸子,没有说话。
“还有保密的必要么?”末白看了他一眼,对阿辽道,“反正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告诉你,我跟你师父都不是人类。
他是一只银杏树妖,别看他年轻,实际上已经是个上千岁的老不死了。”
“那你呢?”阿辽托着腮,只有好奇,毫无畏惧。
“我……”末白一撇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辽一转眼珠,道:“末白姐姐那么爱吃鱼,难道是一只猫咪?”
“你个死丫头……”末白作势要揍她。
“那些真正找麻烦的人,交给我去料理吧。”梁宇栋起身,打断了她们二人的吵闹,“末白,你带阿辽到别处避避。”
“避?”末白像被人刺到了痛处,噌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我们能避到哪里?
三天之后,如果你还不找到银杏子入药,不论你我在哪里,都只有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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