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第六十九章 双辕单马孑人立(中)(1/2)

适的回答让笑生回味许久,称赞道:“你做事,总有深意,我所不及。”

造蔑启岁拿着写着几人名字的竹简在一旁道:“你自然不及他,却也不及我。

在适叫我记下那几人名字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果然,适说的没错,要行义先要知道行义为何,然后才能知道自己做的是否符合大义。”

“譬如这件事,全都是交相利之语,也是为了大利天下,丝毫没有堕我墨家之义,又能广博众人之心。”

“正如知道了要往楚地,我未必一定要先往南走。

可能我想往西以便绕开淮水湍急之处,再往南……只有知道目的,才能知道做的事到底是有利于天下还是有害于天下。”

笑生难得地没有反驳造蔑启岁的话,竟然点头表示同意,这让造蔑启岁措手不及,险些让手中的竹简落地。

适见他又有开口说话之意,急忙道:“先随我回去见巨子,将这件事回报上。

启岁,你先行一步,先将竹简整理好,我和笑生便直接去先生那里。”

…………

十余日后,墨者在商丘的作坊内,热火连天。

作坊在城中,城中空地不少,甚至还有许多菜田和农田。

但此时城内的土地已经极为昂贵,能在城中有这样一块地方,足见墨家在宋国根深蒂固。

后世苏秦发达后,他嫂子对他卑躬屈膝的时候,他曾感慨过:老子当年要是在城边有两顷地,怎么可能奋发图强挂六国相印?

于是散尽千金激励自己继续努力。

可见此时城中土地之昂贵。

此时的城市布局,是按照“仕者近宫、工商近市、庶农近门”的布局。

墨家的作坊是为守城用,距离市很远,并不靠近,也距离那些工匠居住的地方很远。

这时候的集市已经很发达了,不再按照数百年前的《周礼》那样,大城才有一夫之地。

像是商丘这样的城市,如果只有一夫之地的集市,那要被挤死,更别说临淄这样传说中抬起袖子当云彩、挥动汗珠像下雨的巨大城市。

集市也已经和后世差不多了,后世该有的此时全都有了。

《战国策、齐策》曾有“往卜于市”之语,证明这时候就有摆摊算卦的了,这才叫源远流长;《论语、乡党》曾有“沽酒市脯不食”之语,证明这时候市上卖酒肉干的也有了;《左传》曾有“晋获秦谍,杀诸于市”之语,证明这时候推到菜市口斩首的雏形也有了。

更别提那些总是隐藏着刺客剑手的杀猪屠狗之辈的存在。

正是这种工商食官的局面被打破、城市不再只是盘剥四周土地税和劳役地租的城堡,才让适有心思琢磨这些已经逐渐有力量的手工业者,更有了用掩护身份的方式在各个大城发展秘密墨者的基础。

商丘的这些私营木匠们正因为知道市场广泛可以得利,才纷纷加入了工匠会,也才聚集到这一处墨者的守城器械作坊中分工协作。

他们上午跟随斧矩斤交流各自的技艺,下午便一同忙碌,各有分工制作辐条、轮毂、车轴等。

里面生着火,用蒸汽或是高温将那些木材烤弯,作为车轮的部件。

里面热火朝天的不只是温度,更有众人的气氛。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完成的军赋数量已经远超每人十五天所能制作的,又有墨子这样的木器国手在这,学到的东西也不少。

这半个月的时间,墨子、斧矩斤以及一些学木工的墨者,已经将小水排的模型做了出来。

由适解决曲柄、连杆和皮带传动问题,剩下的水轮、卧轮、旋鼓等部件在这样的木匠手中根本不是难事。

水排不过是汉光武帝时的杜诗创造,距离此时并无不可逾越的技术代差。

原理就是利用水流驱动卧轮旋转,再带动小轮,利用曲柄和连杆将旋转运动变为横向往复运动。

改动连杆机构,便既可以用来推磨,将来也可以直接用来拉动风箱鼓风。

这是动力系统,至于连接什么样的水力机械,那就是以后的事。

前天已经在城外的一处不冻的溪流处试过,效果良好,用来推动磨盘建造水力磨坊并无问题。

模型变为实物还需要继续尝试,可是具体方向和原理弄清楚后,再做也就不是难事。

做出来这件事物后,墨子极为高兴,据那些跟随墨子已久的弟子说,竟比许多年前与公输班比斗时候还要高兴。

或许在墨子看来,这是大利于人之物。

他又是最专业的木工,为了守城又经常制作风箱皮橐,哪里不知道这东西可以用在冶炼上?

高兴过之后,墨子又琢磨起适说的两样小巧的东西,更是在墨子看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物,只是没人想起罢了。

一是双辕马车。

二是独轮车。

此时的马车都是单辕的。

前面的扼与挽具是个T字形,马必须成双对,在T字形的两侧,靠中间的横杆拉动后面的马车。

马车最早是出于战争需要,所以需要多马拉动。

另则春秋时候生产力不足,有马车的都有的是牛马,不差这一匹,寻常人家也没有牛马。

但现在许多商贾、工匠、靠近城市的农夫也需要一些马车牛车,越简单越好,他们多用不起两匹马以上的马车。

独轮车,方便在商丘这样的冲击平原上使用。

用不起马车牛车的人,在城内推着独轮车也可以省却许多力气,造价又不贵,没有轴承全靠干磨轴,这东西多了城市才有城市该有的吱吱呀呀的动静。

将来若是逃荒,或是迁徙,有独轮车也算是附近今后的黄泛区特有的悲惨情景。

适是但愿这独轮车出现后,只利于人,而不再成为那些悲惨记忆中的不可或缺之物。

墨子倒是已经懒得再夸奖适的奇思妙想,甚至连此物大巧之类的话都懒得说了,而是和适讨论起了一些技术之上的原理性问题。

他是研究过动滑轮、定滑轮的,而且研究的相当透彻,适便趁机和他讲起了一些需要墨子亲自命名在《经说》上的东西。

力学基础墨子也有,适便顺着墨子的逻辑方向,讨论起了一些简单的力学问题,从滑轮和轮子开始谈起。

墨子对定滑轮研究的颇深:他称之为“绳制”,定滑轮下,若两物相等,那么便会平衡;如果两物相等重、又是在定滑轮的两端,若是一轻一重,必然轻的是放在斜面上,同等的另一端的重力大于斜面上等重物的摩擦力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适便先说道:“先生通绳制之法,赛先生称之为滑轮。

赛先生曾说,滑轮分为两种,定与动。”

稍微一说,墨子便明白过来动、定两种滑轮的区别。

“先生,定滑轮,你拉动多长的绳子,重物便提升多少,拉动的力量等于重物的力量,是这样的吧?”

墨子点头道:“是的。

如你所说的动滑轮,则需要拉动两倍的绳子,才能够提升一样的距离,但是力气也省了。

这是和标本之术一样的。”

标本,是墨子对杠杆的阐述。

动力臂称之为标、阻力臂称之为本。

适便道:“既是这样,那么拉动一石粟米到两尺高,定滑轮需要一石之力拉两尺;动滑轮需要半石之力到四尺。

两者相乘,总是相同。

所以我便想,可以将此相乘之数,称之为功。”

墨子听到这称呼,毫无丝毫违和,点头道:“古人说,功,以劳定。

劳,力与时。

此名甚好。”

适连忙道:“既是这样,可以说定滑轮不省功也不省力、动滑轮省力却不省功。

又好比在冰上推物,与杀地推物,同重同长,功则不同,则必可知力也不同。”

墨子喜欢定义一些东西,甚至试图把天地间的很多东西都给出明确的定义。

比如时间、空间、圆、力、害、利、光学原理等等,这种喜欢定义的习惯很有趣,也很有用……事实上几何与物理的基础,也正是定义,最起码要分清重量和质量。

辩术看似无用,实则大用,如果没有哲学基础是无法定义出质量这个也属于哲学而不单单属于物理的概念。

既然还活着,那么一定要引发他多定义一些东西,作为后世墨者所必须掌握的。

墨子并不知道适的心思,低头看了看那个已经制作好的独轮车,倒过来转动了一下车轮,听着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琢磨到一些问题。

好半晌,也不知道他想明白了什么事,这些天都没有在听到墨子夸奖的适,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墨子的一句夸奖。

“适,你这是做出了一件平地之上、相对于肩挑手提来说,又省功又省力之物啊!”

他刚要感谢先生夸奖,又听了墨子的下一句话,彻底愣在那了。

“你既知力与功,又懂标本绳制之术,可曾学过光影之说?

我曾说,影不徙。

飞鸟在动,影子没有动,实际上是原本的影子消失了,而新的影子立刻又出现了,而不是鸟的影子在挪动。”

“我观铜鉴水镜,知光以直而传,可这光到底有多快,才能让我们的眼睛看不到影子消失又出现呢?”

“若我们的眼睛能看到极快的事物,影子的消失和形成的瞬间又是什么样的呢?

若鸟飞极高,我若为光向下,那影子是否还能在我身上?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