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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幽房寒砖(1/2)

房间中没有生火,仅在角落里燃着一只香炉。

冰凉的青石砖地面,又给整个房间染上一丝极寒气息。

两手两脚都被拷住,铁链深深地扎入墙壁之中,任凭他如何扭动身躯,都挣脱不开。

房间的另一头,地上铺着温暖的茅草毯,一扇绘着牟尼舍身饲虎图的屏风立在门后一尺处,屏风后头有张小案,上设温热茶水。

安广茂在案后坐下,目光凛凛地望着被拷在墙角的人。

那个人似乎正在做什么噩梦,梦里头也紧锁着眉头,低声梦呓了好几句不知所云的话,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安广茂之后,赵无安轻笑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安提辖。”

他动了动手脚,发现已然被牢牢缚住,索性也不挣扎,认命般地跪坐在原地。

安广茂皱起眉头,神色复杂,斟了一盏茶水,静静道:“我觉得你不可能shārén,为何要揽过这些罪责?”

赵无安笑道:“慈玄、慈恸、慈洪,还有方丈济玄,本就是我杀的,何有揽罪之说?”

嘴上一本正经地应着,赵无安的手却没闲着。

尽管有shǒukào拷住,但他仍然艰难地用手指了指墙壁,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隔墙有耳。

安广茂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他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屏风上写画起来,另一手则握住茶盏,抿了一口,问道:“既然如此,又是为何shārén?”

屏风上写画的则是:找到凶手了?

赵无安得意地笑着,点头道:“以前不能说,但是现在面对安提辖,倒是可以讲一讲。”

安广茂神色不变,追问道:“说。”

一边又提起水壶斟茶。

赵无安丝条慢理道:“你看看我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安提辖难道觉得,一般的寺庙里头,会有脚镣和shǒukào这种东西吗?

还有这冰凉的石板,简直就是为犯人准备的。”

安广茂不动声色道:“我听说是初任方丈坐禅之时,将自己囚于此处,闭关悟道了四十九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出关后佛法大成,才造就了久达寺天下名刹的威名。”

而他在屏风上又写下一句:久达寺中玄机暗藏?

赵无安笑道:“是这样不错。

不过那只是个开始,在那方丈坐化之后,这地方可就变了味道。

不少小僧人,因为犯了些许小错,就被罚来此处,禁闭数日,可说是久达寺中一处令人谈虎色变的地方。”

这当然是赵无安信口胡诌。

如果不是为了囚住赵无安,这间初任方丈用过的屋子根本是不会打开的。

“这与你shārén又有什么关系?”

“随性而为罢了,我是赵家人,难道在这大宋,还有人能管到我头上?”赵无安笑着看向安广茂,“安提辖,我劝你也别自寻死路。

惹到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赵无安伸出huódòng不便的脚,轻轻踩了踩脚下的地砖。

安广茂皱起眉,摇头道:“赵居士,我信你不会shārén,但你得拿出证据。

要骗我安广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神情严肃而困惑,拂袖擦去了屏风上的字,将两手放在几案上,显然不再有继续写下去的打算。

这也怨不得他,毕竟赵无安的回答实在是太模棱两可了。

安广茂为人处世向来深思熟虑,不会贸然而行。

即便是赵无安,想让他毫不动摇地信任,也颇具难度。

更何况,罪莲塔上,赵无安亲自坦言杀了方丈,这可是三位住持都异口同声承认的事实。

安广茂紧盯着赵无安,后者面色微微发青,显然难以承受冰凉的青石地面,已经开始用上内力御寒。

为了防止他在衣服里藏有凶器,赵无安的缁衣已经被剥去,如今身上只套着一件宽松的亵衣,赤脚跪坐在青石砖地面上,与安广茂遥遥对视。

赵无安呼出一口寒气,笑问道:“不知安提辖看见我的匣子没有?

一个不慎,好像给弄丢了,能帮我找回来吗?”

安广茂愣了愣,心头疑惑更甚。

在他印象里头,赵无安是无论何时都要带着剑匣的,简直看得比性命还重,怎么可能直接丢下?

正在疑惑时,安广茂看见赵无安正忍着发抖的身躯,不断地朝他挤眉弄眼。

一向慵懒闲散的赵居士露出这种表情,实在让人看着想笑,不过安广茂一向是个严肃的主,更分得清场合。

此时赵无安深受怀疑,又惧于隔墙有耳,无法道明事情真相,给安广茂一个提示,让他自己去调查,显然是最好的方法。

知晓了赵无安意图的安广茂放下茶盏,淡淡点头道:“我知道了。”

打心底里,安广茂当然不相信是赵无安杀的人。

可是既然如今坐在这里审他,便得公私分明,不可以一己之见判人是非。

既然赵无安已经给出了提示,安广茂顺藤摸瓜,至少能找到些线索。

安广茂站起身,解下身上的毛裘,走下温暖毛毯,将之披在了赵无安的身上。

“多谢安提辖厚意,无安领受。”赵无安恳切道。

安广茂看着他,心中复杂,只是道:“看在你是赵家人的份上,无论真假,总不能冻死在此处。”

不过这青砖还真是冷得难以想象。

安广茂不过穿着鞋子在上头站了一会,就已经心生寒意。

赵无安咧嘴笑道:“那是自然,谅你也不敢杀我。”

装得还真像啊。

安广茂心里长叹一声,推门而出。

墙角香炉依旧青烟缭绕,赵无安缩在一块冰凉地砖之上,浑身发抖,嘴唇青紫。

这地砖也冷得太超乎寻常了一些,即使是赵无安把身子缩成一团,屁股底下的这块青石砖还是丝毫没有被焐热的迹象,冷得让人牙齿都在打颤。

佳人斩被夺,剑匣也被他刻意留了下来,此时赵无安是真正的手无寸铁,手脚还皆被束缚着。

如果有谁要取他性命,现在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赵无安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诱使那个凶手自己露出马脚。

宏远身死,却留下遗书指认自己,逼得慈洪癫狂疯魔,这是一码事。

接连杀害慈玄、慈恸、济玄,又将祸水引向自己,这则是另一码事。

无论是哪件事请,幕后黑手都铁定是直奔赵无安而来的。

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无论住持们囚禁他的这片地砖冷得有多超乎寻常,赵无安都没有觉得奇怪,只是尽可能御起内力抵御寒冷,同时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敌袭。

清晰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与之相应的,夕阳在门上映出了一个身影。

赵无安扯着shǒukào,拼命站起身子,把全身上下的铁链都拉得笔直,死死盯着屋子门口。

安广茂出去之前,按理说应该是锁了门的。

那么能够进来的,一定是持有钥匙的人……

赵无安的这个想法还没成形,就听见外面传来咔嚓一声,紧接着,便看到了手里提着腰刀的杨虎牢推门而入,望见他,一脸欣喜地喊道:“赵居士果然在这里!”

赵无安欲哭无泪:“你们没走?”

站在门外的段桃鲤伸出玉手按在杨虎牢的胸膛上,一把把他向后推开,自己走了进来,冲到赵无安身前,紧紧把他搂在了怀里:“伽蓝哥哥!”

随着段桃鲤胸前的两只玉兔跳进赵无安怀中,少女的芬芳也钻入鼻尖,赵无安长叹一声,这回是真的欲哭也无泪了。

抱够了衣衫不整的赵无安,段桃鲤松开手,观察了一下囚住赵无安的shǒukào脚镣,当机立断道:“我这就救你出来!”

说着,手就伸向了腰间的bǐshǒu。

赵无安赶紧劝道:“别别别!

你要是现在救了我,就是真的走不了了!”

“我段桃鲤要走,小小一个久达寺还能拦得住?”段桃鲤豪气干云,“伽蓝哥哥你别担心,以后就让小鲤来护你!”

说着,就一把抽出了bǐshǒu,向着赵无安手上的镣铐劈了过去。

赵无安眼疾手快,踮着脚退后一步,总算是闪过了段桃鲤的一刀,急忙道:“休要执迷不悟了!

在瓦兰你是公主,虽然被皇亲追杀,好歹有人愿意护你。

这里可是大宋!

你若是知法犯法,必然遭到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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