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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纤手落花(1/2)

为赵无安烧完最后一壶茶之后,胡不喜便在日暮时分,紧握着胡刀离开了小院。

他此去虽不为杀人,一身决然杀意却已穿云裂石。

目送着胡不喜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门口,赵无安径自闩了门,踩灭了院中的篝火,送安晴进了屋子。

烛火阑珊中,安晴看见到他的背影,不知何时竟已显佝偻。

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安晴,心中担忧自然是逃不开赵无安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不以为然:“比你大那么多年岁,都摆着呢。

你在我这个年纪,说不定还要更老。”

安晴没奈何地瞪了他一眼。

赵无安俯身吹熄了烛火,淡淡道:“早些休息吧。

汴梁乃是非之地,我倒是不怕,奈何你在。”

安晴鼻子一酸,却只能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

一夜无话。

本以为能难得地睡个懒觉,却在鸡鸣时分,就被一道敲门声吵醒。

赵无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上的安晴也立马跳了起来。

她眼中犹带着血丝,表情却已彻底清醒了过来。

赵无安慢悠悠从地板上的被褥中脱出身子,苦笑着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别怕。”

安晴楚楚望着他。

从不知愁为何物,到如今连梦中乍醒,都在担心着他的安危。

赵无安又如何不知安晴这一路而来,经历了多少无眠之夜。

他悄然提起洛神剑匣,一手推门而出,来到小院前。

尽管无人应门,敲门之声却犹自作响不停。

来客像是十分笃定有人在院内。

赵无安屏息凝气,御气出体,遥遥卸掉门上的闩板。

大门悠悠向内而开。

出乎他的意料,站在院门口的,竟是一脸焦急的苏青荷。

他满脸苍凉神色,眼圈黑得吓人,竟似一夜未眠。

赵无安愕然:“是你……”

“孟乾雷是冤枉的,对不对?”

苏青荷向前走了几步,贴近赵无安,极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愤懑,低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洛神案发时你和胡不喜还都在杭州,这样的案子,只有你们能破!

也只有你们,能制造出让整个刑部都看不出破绽的假象,抓一个无关者来顶罪!”

赵无安怔了怔,脸上意外之色,渐趋平缓。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青荷嘶哑问。

“我会这么做么?”赵无安反问,“我会任真凶逍遥法外,让一个无辜的人饱受牢狱之灾么?”

苏青荷咬了咬牙,额角青筋暴突,“正因我不相信你们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才彻夜比对洛神案的卷宗,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当时,的确瞒着胡不喜,把真凶送去了汴梁。”赵无安道,“那时候你正在赶赴杭州的路上,与那群人,说不定曾擦肩而过。”

苏青荷怔了怔,蹙起眉头。

“但是,那个凶手被放走了。”赵无安别开视线,“反而是孟乾雷被抓捕归案。

此事知者应当甚少,我也是在江宁,从一位贪魔殿干将口中听说的。”

“贪魔殿?”

“雄刀百会在即,贪魔殿也大数进入了汴梁,这对天子而言实在不是个好消息。”赵无安道,“至于你想知道真相的洛神案,我想,你现在已经找到答案了吧。”

大宋法制分明,凡死囚自收押以来,必押赴汴梁,交予天子亲自定罪,寻常知县只有判罪之权。

刑部三司三省虽对犯人各有审问权力,却无力定罪。

由上到下,能改动卷宗的,不过一头一尾而已。

其余中间环节,虽然繁杂,却毫无出手干涉之权。

能在卷宗之上做出如此大幅改动的,除去胡不喜和赵无安,那就只剩……

苏青荷心头骇然。

赵无安懒懒道:“孟家势大,姑苏既富庶繁华,又远离京城,自然受天子忌惮。

天仙宴更是只想着在江湖上立个威名,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抓他来制裁孟家,也在情理之中。”

像是一下子被抽掉所有气力,苏青荷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门廊。

赵无安淡然回身,像是想重新关上门。

“且慢!”苏青荷忽然道。

赵无安看着他。

苏青荷茫然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我?”

“如果是你,会把那个真凶捉拿归案吗?”苏青荷问,“就算,连皇帝都亲自朱批放走了她?”

赵无安嗤之以鼻。

“皇帝?

那是个什么东西。”

砰地一声,柴扉在苏青荷面前轰然关闭。

打算走回房间睡个回笼觉的赵无安,不知怎地想到和安晴离开苗疆时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不惜微服亲临苗疆的小皇帝,竟然只是为了把一柄毒剑送进他的心脏。

赵无安兀自哼了一声。

皇帝小儿,他确实觉得不是什么东西。

————————

大相国寺香火正盛,行人络绎不绝。

偏院一间不起眼的禅房里,眸如新月的姑娘支着颊,透窗望向寺院中人流如潮的中轴禅道,幽幽道:“近日来参拜的江湖人士,可是越来越多了。”

“那可不。

雄刀百会将开,这帮不学无术的裤衩子当然也想着临时抱佛脚,好说歹说给自己涨两分狗屎运气。”屋里,身着华贵长衫的中年男子不以为意。

姑娘不由笑了起来,“欧阳泽来啊,你这人在外头说话倒挺有风度,怎么一到我这儿,就跟个市井流氓一样呢?

我前两天还见了个一品高手,可不是你这幅模样,少再骗我说什么一品高手都是随心所欲的主。”

男子爽朗大笑,“南盏,你我臭味相投,就用不着损我了吧?

占这口舌上的一点儿甜头,对你又没什么好处,给我留点高手面子成不成?”

姑娘撇嘴:“还高手面子呢,不知道输给我多少次了。”

“那都不算,不算。”男子拗着脸,不停摆手,“谁知道你那野路子都是怎么来的,不让你是不好意思,让了我又真打不过。

不算不算。”

姑娘哼了一声,“就会耍赖。”

“这摊上了你,哪个一品高手能不耍赖啊,又不敢惹你。”男子满脸无辜,毫无半分高手气概,“远的不说,就前天,韩府里那股气,要不是你给观到了,我在京城里这些同寮,有一半都得掉脑袋。”

“韩阔当真胆子肥了?”

“他哪敢啊,皇帝可从来没把他给忘了。

如今办这个雄刀百会,也不知道搞什么破名堂,只能希望没人理他,让他在那边儿自娱自乐好了。”欧阳泽来叹口气,“那天救下胡不喜,也算你有功一件,只可惜没能撑到最后。”

“胡不喜还是去了?”姑娘眼底闪过一丝锐色。

“嗯,昨夜里他敲开了韩府的门,算是在雄刀百会开幕前,最后一位报名者。”

诸南盏幽幽道:“胡不喜入一品时,有气冲斗牛之象,不可不防。”

“无妨。

有范宰派人盯着呢,惊扰不到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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