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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章 八匹骏马(2/2)

如非见我父子不是省油灯,他药又做得少,只卖本乡,外人还不知道,几乎连我两个专采伤药的客人均被夺去。

我几次托人和他商量,要买他这些药方,再不,便将价钱提高三十倍,我也将药价减少一半,大家都有生意好做。

他非但不肯,上半年索性连药方也送了人。

“那姓张的原是我店中老客,常往他那里吃酒,我便疑心他有勾搭。

果然他见那人外表忠厚,他是一个滥好人,竟将药方送他,勾结一起,说好用一半来施舍穷苦的人,还逼对方罚了咒。

送了药方不算,又代人家收买了好几担材料,悄悄运走。

这张老头乃昆明富翁的兄弟,有的是钱,多大好事也做得起,我们暗中却吃了大亏,少了一个大生意。

新近被我打听出来,实在欺人太甚!

我开这酒楼便为和他怄气,拼着伤财,吃的卖得比他还要便宜,好一点的客人还可借住。

是好的,他也照样拼到底,倒看哪个拼倒!”

楼成之后,并还父子二人轮流前往照看。

那些往来药商都和他父子交往多年,有个情面,一见本人在彼,自然不好意思去照顾他的对头。

再者,人情势利,洪家当地首富,所开镇江楼设备齐全,不似南洲所开酒店黄鸡白酒,乡村风味。

子才之子汤章威,更听篾片献计,一面向相识客人先打招呼;一面派人在山路口上守候,见有酒客,连拉带劝,上来准备怄气,价钱便宜,花样又多,果然不消三月,小江楼这面酒客越来越少。

虽有几个方正仗义的人,都是本乡本土,不愿得罪恶人,只好赌气,两家都不去。

经此一来,小江楼上只剩下许多贫苦的病人。

南洲看病之外还要贴药,所得只是名声越好、群情敬爱,收入却是毫无。

又知洪氏父子恨他施药送方,将药贱卖,有意作对,业已欺到头上,现出形迹,女儿还小,恐惹出别的事来,不愿斗气。

这类事本来不在心上,无奈当初开这酒楼,全为照顾一家姓郑的残疾亲友,因不令其取利太厚,积蓄无多,郑老夫妻又无儿女,田里的事又弄不来,所用伙计田四,恰也是个穷而无用的人,眼看来客一天比一天减少下去。

相隔数丈的对面镇江楼上,却是天天满座。

有时楼上住有豪客,并还招些土娼蛮姑,哄饮叫嚣,吐气如云,丝竹歌唱之声日夜不断。

汤章威看出生意好做,非但一般商客认为行乐之地,一来便抢定客房,留恋不去,因招有几个上娼,常年在店中接应客人,连附近各县的纨绔于弟也勾引了来,渐渐应接不暇,觉着此是生财之道,又在旁边盖了好些楼房,专供游蜂浪蝶藏垢纳污,酒色征逐,夜以继日。

因小江楼生意已被抢光,到底平日并无深仇,自己这面生意一好,价钱业已改过好几次,人们照样捧红,望着对门冷落情景,也就消了气愤。

先雇土医早已有名无实,最后索性让这些贫苦病人都去麻烦对头,借口穷人大脏,房不够用,另换地方施诊,一面照样要钱。

穷人自然不去看病,就此拉倒。

南洲这面早就支持不住。

眼看以前起早睡晚。

辛苦耕种所得,连同乃父所留一点积蓄,都被施药济贫用光。

小江楼没有了酒客,多上三个老病的人,自难支持,性又慷慨,常将田里收入周济贫苦。

眼看日子难过,总算运气,幸而对头势利,生意一好,价钱越来越贵,又嫌土人吃客衣冠不整,常以恶声相加,以前捧红、被对头拖去的那些酒客,有的不惯那恶气,有的嫌贵,虽觉镇江楼房屋高大,陈设华美,坐在那里也觉体面,但是恶气难消,花钱饮食,还要看那伙计的恶眉眼,自觉无趣,便渐渐回过头来。

汤章威则只顾招呼阔客,无心及此,又想这班土著酒客小气,和人硬拼,利益便少,白便宜他们,还要连累别的客人,又见好几个月,对方始终若无其事,心疑南洲平日勤俭,不少积蓄,拼他不倒再拼下去,对方固是吃亏,自己也不上算。

好在无意之中,打出一条财路,还是经营生意谋利要紧,这才止了前念。

当小江楼酒客凋零之时,郑氏夫妻日夜暗中咒骂,田四更气得要和对头拼命,连那些穷苦的人也都不服。

均经南洲再三婉劝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我们只要咬着牙齿忍耐些时,我已叫两个女儿在谷中开了两亩山田,再有一月,我们两家七口人决够吃用。

我料他父子贪利吝啬,决不舍得长拼下去。

你看他们,生意一好,价钱必贵。

这里照样有人照顾,我不能黑着良心,把一个钱的东西卖人家三个五个,也不肯把自己和大家辛辛苦苦应该取的利益一点不要。

照我这样做法,只要大家勤俭一点,永远都能谋得衣食,但我们的本相虚实不可露出。

施诊贫病乃我多年心愿,好些灵药均由看病人多,无意之中体会而来。

此是我的恒业,也是一件快事。

有钱的人送我药钱,照样收下,我不过把多出来的周济贫苦,药又现成草木所制,只费我女儿一点人工。

何况近年还有好些苦人自己采了送来,分文不要。

拿他们所送的药材稍加一点人工,再代他们医病,理所当然,此是另一件事,不能混在一起。

我已数十年如一日,如何为了有人无故作对,不过半年光景,便改素志?

暂时困苦,尽可想法度过。

我们到底还有十亩田,如非有几家穷苦无力谋生的人要我周济,大家再省一点,也够用了,就此被他欺倒,反倒气人。

不久自有转机。

但是人家有财有势,近来土官又与勾结,除非真个踏在头上,却是惹他不得。

像这样各做各的生意,有什相干呢?”

果然话说不了几天,前去酒客便渐回头,来的人都把洪氏父子骂得狗血喷头。

南洲知道这班人的嘴最靠不住,从来不置可否,并说:“对方多年乡里,他是财主,无仇无怨,怎会有意为难,欺我一个略通医道的种田人?

再说我也不配和他斗气。

都是诸位听了谣言,最好不要再提。”一面严禁郑、田三人,对谁都不可露出一点不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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