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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2/3)

那时候的萧永嘉,年轻气盛,眼里容不下半粒的沙。

诚心相待的人,竟爬上自己的床,去勾引自己的丈夫。

她勃然大怒,当场提剑,就要去杀那妇人,被高峤夺剑喝止,道那女子已经知错,不可再加伤害。

萧永嘉虽一向跋扈,但却从未真的杀过人,当时也不过是怒极攻心,一时冲动而已。

见丈夫却护着那贱人,当时虽强忍了下来,心下却愈发愤怒,反而真的起了杀意,转头要去,被阿菊劝阻了。

阿菊说,高郎君既息事宁人,起先还替那邵玉娘隐瞒,可见他还念着邵氏姐弟的恩。

何况他已主动将人送走,长公主若再杀她,怕会引高郎君不满,认为她得理不饶人。

萧永嘉那时候,对丈夫满心爱恋,被这一句话给惮住,无奈打消了念头,但心中的这一口恶气,却如何出得了?

趁高峤外出不在,叫人将邵氏姐弟驱出建康,命回往江北,此生再不许踏入南朝半步。

原本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去往渡口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一伙强盗半路现身,邵玉娘被掳,据说为保贞洁,壮烈投江,就此没了下落,必定是死了。

消息后来还是传到了高峤的耳中。

高峤大怒,指责萧永嘉心胸狭窄,逼人太甚,以致于断送了人命,令人齿寒,甚至,一度还疑心是她故意安排的强盗,借刀杀人,以泄私愤。

萧永嘉和他大吵了一顿,将他赶出了屋,不许入内,直到半年之后,高峤主动认错求好,萧永嘉才消了气,两人重新同房,就此虽算和好,但这么多年过去,林林总总,裂痕非但无法消弭,反而越来越显。

直到数年之前,萧永嘉终于独自搬去了白鹭洲,和丈夫公然分居,直到今日。

她盯着朱霁月,忽然,眸底闪过一道暗光,似有所顿悟,一步一步,逼向了她。

“当年姓邵的事,我瞒得严严实实,你知道她也就罢了,怎可能知道她投江而亡?”

那时候的萧永嘉,天之骄女,春风得意,还极爱面子,怎肯让人知道丈夫因了别的女子而和自己起了二心?

从头至尾,事情都瞒得极是隐秘,包括她派人赶那对姐弟回往江北。

“莫非,是你安排的那些强盗,做下了那事,以离间我夫妇?”

她的双手紧紧捏拳,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朱霁月懊悔万分,只恨自己一时口快,竟露出了端倪。

眸底掠过一丝慌乱,却还勉强镇定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了那样的事,迟早会传出去的!

为何赖我!”

萧永嘉的脸色铁青,凝立了片刻,忽然弯腰,一把拾起地上长剑,“锵”的一声,拔剑出鞘,森森剑尖,指向了朱霁月,朝她逼了过来。

“朱霁月,我再问你一遍,当年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朱霁月骇然睁大眼睛:“萧永嘉,你疯了?

你敢杀我?”

萧永嘉的手,紧紧地攥着剑柄,眼底闪过一道煞气。

“我最后问你,是不是你做的?

你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丈夫名为宗室,不过是个废物。

至于朱家,更是要仰高氏鼻息!

我今日便是杀了你,报一个失手之过,大不了罚禄禁足,还能拿我如何?”

她咬牙切齿,朝着朱霁月,一步步地逼了过去。

朱霁月面露恐惧,从地上迅速地爬了起来,不住地后退,直到身后被墙抵住,无路可去。

“萧永嘉,你莫做疯狗,逮住人就乱咬!

莫说当初那事和我无关。

你便是赖定我,逼我承认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又有何用?”

剑尖已经快逼到朱霁月的胸前。

她几乎感觉到了那森森的寒意,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声音更是在发抖。

“高峤当初迫于无奈娶你,在他眼里,你就是个除了身份之外,一无是处的女人!

飞扬跋扈,为所欲为!

你以为你如今告诉他这些,他就会信你?”

萧永嘉仿佛突然间被抽去了什么,停住了,方才眸中的煞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缕迷茫之色。

那执剑之手,也滞在半空,微微地颤抖。

朱霁月察言观色,终于暗暗地吁了口气,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长公主,我知这回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糊涂,竟惹了你的女婿。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多瞧他一眼”

她嘴里说着,双目紧紧盯着剑尖,小心翼翼地朝一旁挪去,突然,趁着萧永嘉不备,扑过来就要夺她手里的剑,却不料,因太过专注上身,足下被那曳地裙裾给绊住,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打了个趔趄。

尖叫声中,她整个人朝前倒了下来,圆睁双目,瞳中反照出了两个迅速靠近的白点。

“噗”的沉闷一声。

锋利的剑尖,斜斜刺入了朱霁月的一段咽喉,透颈而出。

朱霁月无声无息地扑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斜插着剑,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萧永嘉,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的仇恨和恐惧。

她不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要死去了?

萧永嘉的五指,慢慢地松开了剑柄,看着在自己脚下挣扎扭动着的朱霁月,神色一片木然。

一炷香后,李穆冲上高轩,推门而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血腥之气的麝香味道,闻起来几乎令人作呕。

他眼中掠到一缕诧色,迅速来到萧永嘉的身边,见她坐在那里,脸色惨白,目光呆滞。

地上的朱霁月,脖颈斜插一剑,伤口处慢慢地淌着血,血已经流了一地,眼见是活不成了,却因尚未完全刺断气管,此刻依旧还没彻底死去。

她圆睁双眼,目光涣散,积满血泡的嘴唇微微地张翕着,宛若涸池穿在剑上的一条将死未死的鱼,状极可怖。

李穆立刻扶起萧永嘉,将她交给了门外的孙放之,低低叮嘱了几句。

孙放之点头,护着几已失神的萧永嘉迅速下楼。

李穆转身回到屋里,来到了朱霁月的身畔,蹲身俯视。

朱霁月挣扎着,又回了一口气,嘴唇不停地无声张翕着,双目盯着李穆,眼里流出一颗晶莹眼泪,满含了求生的祈怜之意。

李穆和她对望一眼,拿了地上的一块白帕,垫于她那血颈之上,伸手过去,轻轻搭上。

他的手骤然发力。

伴着轻微的骨节断裂的喀嚓一声,朱霁月的头歪向一边,眼底的最后一丝生机,消失了。

李穆收手,眼底无波,为她覆上双眼,随即平静地拔出了那柄插在她脖颈的长剑,以衣覆尸,随后直起身,环顾了一圈,踏过满地的狼藉杯盘,走了出去。

楼梯口,冲上来一个侍卫头领模样的男子,手中持着染血的刀,孙放之正在后追赶,看见李穆,嚷道:“余下皆服,唯此人抗命,极是凶悍,刚伤了一个兄弟!”

这侍卫头领亦是朱霁月的裙下臣子之一,方才和侍女厮混去了,才觉察不对,领人前来。

他几步登上楼梯,双目闪着凶光,朝李穆挥刀而来。

李穆五指握了剑柄,收处,寒光一道,那男子脖颈之上,宛如被线划过,瞬间多了一道笔直的黑色细印。

红色液体慢慢地自黑线处渗涌而出,接着,皮肉被迅速奔涌而至的鲜血,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宛如张开了一张巨嘴。

男子扑倒在地。

李穆离开之时,身后,燃起了一团熊熊火焰。

火光照亮了去路,几乎映红了半片城外的东郊夜空。

凌晨了,洛神感到阵阵的心神不宁。

李穆替她做了决定后,便留下了。

但不知为何,母亲一直不见回。

后来他说亲自去接,叫她先安心睡觉。

洛神又怎睡得着?

虽有阿菊陪着,在屋里却一直睁着眼睛,终于忍不住起身,不顾阿菊的劝,穿衣登楼,倚在窗侧,眺望着渡口的方向。

江雾比先前浓了。

这里到渡口有些路,从窗口眺去,夜空迷迷茫茫,除了一片静静流淌着的寒雾,什么也看不到。

她心下忐忑,正想下去,到门口附近去等,忽然,听到楼台下方大门方向的那条甬道之上,传来了一阵动静,俯瞰下去,隐隐瞧见似是有人来了,急忙下了楼台,奔过去相迎。

萧永嘉回了,被人搀扶着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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