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异动(七)部署(1/2)
“嘭!”
高务实猛地捶了一下床框,恼道:“千算万算,竟漏了最关键的一环!”
孟古哲哲被他忽然的恼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的恼怒不是对别人,却是对自己去的,忙惊问道:“老爷,此言何意?”
高务实却来不及回答她,反而一改方才还有些病恹恹地目光,果断对高陌道:“陌叔,你立刻去追陈掌印,问明皇上龙体近期是否有任何异常,同时要他毫不犹豫地控制玺、符(玉玺、虎符)等宝,哪怕不亲自拿着,也得让最亲信的属下严格看管!
还有,让他调动手上最牢靠的人,全面控制坤宁、慈宁两宫之戍卫,如果可能,最好连翊坤宫也一并控制起来!
假若担心皇上责问,就说……就说我刚刚收到消息,朝鲜有不满内附的李朝弃臣暗中派出死士,可能要想法子行刺天家重要人物,因而不得不防。”
高陌对自家老爷这么快就拿出办法并不意外,但孟古哲哲却不禁有些咋舌。
不过高务实的话居然还没说完,他只是略微顿了顿,便继续道:“另外,陈掌印这边的事办完之后,你再去一趟明照坊,田厂督来京之后买的新宅子在那儿,你代我去下个请柬,请田厂督尽快来我府上一晤,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最后,既然已经到了明照坊,干脆顺路去一趟戎政府——此时萧戎政应该在那。
你去和他说明当前形式,不必隐讳,一一告知即可。
若他不问下文,你便回来交差即可;若他问及眼下该当作何应对,你便请他召集五军都督府各大都督开会,并联合都督们一道,行文至各京卫。
就说白灾将至,各卫当谨守驻地,不得无故出营,更不得进行任何调动。
至于理由么……就说内阁已有决定,朝廷近期将派员考课,检查各卫应对白灾的准备工作,看看他们是否已经按内阁此前的要求做好了准备。
还有,可以强调此事乃是我亲自关照的,内阁对此十分重视。”
高陌默默记下这一溜的差事,再次询问老爷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得到否定答案之后便赶紧去追陈矩去了。
孟古哲哲此刻对自家老爷的反应当真是无话可说,只能感慨道:“一个深宫妇人发了癔症,竟害得如此多人平白受苦受累,甚至还可能牵连满门……真是令人唏嘘。”
高务实强撑病体又是见人,又是分析局势,尤其是刚才发现自己差点遗漏重大隐患,受了刺激,抖擞精神吩咐了这么多差事,现在只剩孟古哲哲一人陪在身旁,心弦一松,马上就觉得困倦之极,眼皮耷拉,小声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话颇为怪异,孟古哲哲甚至不知何意。
他说的庸人是郑贵妃呢,还是对自己的自嘲呢?
若是郑贵妃,那这个“扰”应该是指扰动、扰乱,可若是自嘲,难道说老爷觉得他做了这许多准备,其实不过是以防万一,而他心里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根本不会发生异动?
孟古哲哲意欲问询,却发现自家老爷已经偏着脑袋沉沉睡去,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根据她这些年的经验,自家老爷平时并不打鼾。
孟古哲哲心疼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高务实的头扶正,心中暗道:老爷这次可是真的累坏了……希望这次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是误会,是“天下本无事”吧!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皇后一行从靖国公府出来,起驾往宫中回赶。
此刻朔风呼啸,又开始下起雪来,而且此番不似之前,雪片已经从蒲公英的模样变成了鹅毛一般。
哪怕是抬轿的轿夫都知道,朝廷近期的大事都是围绕着白灾预防来进行的,而这场大雪则仿佛正是在为元辅的先见之明正名。
只不过,看朝廷此前全力以赴的模样,只怕今冬的白灾……难啊!
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雪,天上的云层遮蔽天光,皇后一行人马只能在风雪中缓缓前行,宫灯摇曳,映照着飞舞的雪花,显得格外孤寂。
凤辇之中,王皇后紧了紧怀中的小太子,小太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体温,发出了一声呓语,又沉沉睡去。
郑贵妃坐在自己的轿中,神色复杂,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今日在靖国公府中的一跪,是她从未想过的屈辱,但为了儿子的将来,她不得不如此。
她深刻地知道,高务实的势力遍布朝野,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倚重他。
若自己此番能以一跪而换取高务实的一丝松懈,或许就能为儿子争取到一线生机。
福王自去年被册封,本就该之国洛阳了,但朱翊钧在完成太子册封之后却以福王年少为由,将其留在京中读书,为此还特意赐京中王府一座,花了内帑足足四十万两。
好在花的是内帑,外廷虽有不满,到底不好多说什么。
今年御驾南下又北返,皇帝却因此染疾,开始缠绵病榻,于是福王在郑贵妃的指点下,又以亲侍汤药以尽孝的名义回了宫中。
按理说,福王虽然“年少”,但也十七岁(虚岁)了,住回宫里其实不太合适,但如今皇帝威望极高,外廷其实也不太想为这点事与皇帝闹掰。
坏就坏在,朱翊钧不仅让朱常洵回宫“尽孝”,还让朱常洵住到了钟粹宫,这就不得不引起外廷责备了。
钟粹宫本身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一点:朱翊钧做太子时就住在那儿,因此也算某种潜邸。
这一来,一些注重“仪式感”的朝臣就坐不住了,纷纷上表,认为钟粹宫有其特殊性,即便要安排人住,那也只能让太子殿下入住,岂能让福王一个藩王住进去?
朱翊钧自从回宫就极少管事,对于外廷的奏疏,这几个月来基本上全是在内阁的票拟上朱批一个“可”字便直接用玺,但对于此事他却很是恼火,御笔朱批了一段杀气腾腾的话。
那段话的大致意思是:老子已经立好了太子,你们这些闲得吃屁的家伙哪来这么多废话?
谁他娘的规定钟粹宫只能给太子住?
太子才两岁,由皇后亲自养育不好吗?
如果孤孤单单住在钟粹宫,出了事谁负责?
敢负责的现在就给老子站出来看看!
外廷这些“闲得吃屁”的朝臣大概也没料到皇帝此番如此暴躁,权衡了一下觉得这个责确实负不起,只能纷纷偃旗息鼓,不再纠结福王住不住钟粹宫。
只是大明朝的文官们有些人就是轴,哪怕不纠结钟粹宫的事了,却依旧有些人不依不饶,愣说福王既然已经封王,就不该住在宫内云云。
不过这些事高务实没什么兴趣搭理,他光忙着白灾和北境内附的相关事务都忙不过来了,从头到尾不曾就此发表看法。
甚至对这些奏疏,他的票拟都简单到只写了两个字:留中。
朱翊钧大概也是从中看出了高务实不想节外生枝,这时终于决定要杀一杀某些人的气焰,于是足足十几位五六品的朝臣喜提“贬三级,调外用”大礼包。
而高务实虽然按例为这些人上疏求情,可最终也只把“贬三级”挽回了一下,“调外用”还是被坚决执行了。
虽则如此,郑贵妃却并不觉得高务实放松了对自己母子的“迫害”,她认为高务实不过是避免激怒皇上,加上大局已定,所以假作姿态罢了。
无视,往往比敌视更让人感到冒犯。
郑贵妃就是如此,她并不关心高务实有多忙碌,只是觉得他的无视是对自己母子的无声嘲讽——似你们娘俩这般废物,也配与本国公斗?
越钻牛角尖,越是出不来。
郑贵妃对高务实的恨意,居然因为高务实的漠视变得越发尖锐起来,以至于超越了大明朝有史以来所有妃嫔的胆量,开始将各种祖训当做耳旁风。
她决心自己掌握命运!
“皇儿……他们说你非嫡非长,做不得太子。
好好好,说得好啊!
既然如此,那若没了嫡、长,总该轮到你了吧?”郑贵妃望向窗外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比风雪更加寒气森森。
陈矩骑马跟在皇后的轿旁,眉头紧锁。
由于突如其来的大雪,他也不由得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力求让自己暖和一些。
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冷暖。
陈矩直到此刻还在琢磨今日的各种异常:首先高务实的病就来得蹊跷,甚至仿佛是自己记忆中的首次染疾,而郑贵妃的突然来访提议也很不同寻常,她在高务实病房中那惊天一跪就更加诡异莫名了。
即便伺候了皇上三十多年,陈矩早已见惯大风大浪,但此时此刻,他心中仍然七上八下不得平静,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他不断提醒自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不测。
可眼下的问题在于,到底应该警惕什么呢?
危险究竟会出现在何处?
车驾过地安门南下,绕行过万岁山,抵达玄武门外,进了门就是从皇城进入宫城了。
按理来说,皇后和郑贵妃应该一起去翊坤宫,因为要向皇上复命,而他同样如此。
然而陈矩刚要穿过玄武门,却被一个小太监叫住,附耳说是元辅有急事相告。
陈矩心中猛然一惊,急忙跟着小太监来到了车驾最末的位置。
陈矩一看来人,松了口气——并不是高务实亲自来了,而是自己的老熟人高陌。
陈矩安心了不少,毕竟如果此来居然是高务实亲自追来,那得是如何大事?
陈矩甚至都怀疑自己如果此刻见到高务实,会不会当场惊阙过去。
好在事情看来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来人是高务实的老管家高陌,后者神色凝重,将高务实的担忧和命令一一转达给了陈矩。
陈矩听罢,脸色大变,他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毕竟高务实做事的风格他可太熟悉了——非到万不得已,高务实不会用这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内阁首辅与司礼监掌印完全不是一个系统的官儿,按着平时外界的说法,这俩一个是外相,一个是内相,算起来应该各有千秋才对。
可是,陈矩当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在别朝或许是的,但在万历朝么……
不过,论权柄陈矩当然不敢与高务实相比,可是高务实直接下令让他在内廷事务中听命行事,陈矩还是不得不考虑后果。
他倒并不怀疑高元辅对皇爷的忠诚,可谁人没有点自己的立场呢?
咱家虽然相信元辅,可咱家到底是皇爷的人呐,首先要考虑的是皇爷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过,元辅的命令虽然有一种借自己之手控制皇宫的嫌疑,但他终究给了个值得“特事特办”的理由——有人意图行刺。
既然如此,那咱家特事特办好像确实是有道理的,即便皇爷事后追问,责任人也是元辅,咱家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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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这点,陈矩立刻行动起来。
他在感谢了高陌之后,马上派人严密监控玺、符等宝物,然后调动亲信换下了坤宁、慈宁两宫的戍卫——其实坤宁宫的戍卫原本就是他的人。
因为前次事件之故,坤宁宫的戍卫一直是他亲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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