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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种瓜得瓜(1/2)

赵冠侯在山东剿匪这段时间里,京城之内,风云变幻,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在酝酿之中。

天子被囚于瀛台之后,宫里便有流言,太后想要废帝,另立新君。

按照传统的“孝”治天下的规则,皇帝想要围园杀后,情形等同于弑母,让皇帝下罪己诏逊位,也并非不可。

但问题是,围园杀手出自谭复生之口,并无证据证明是皇帝支持,这个依据并不充分。

再者,就是洋人的态度,也不希望朝廷废立天子,重立新君。

倒不一定是洋人如何支持皇帝,而是希望借手于干涉废立之事,进一步控制金国的朝政,如果天子的人选可以由公使左右,则整个国家无事不可干涉,这也更符合列强利益。

废帝既不成功,便只能另觅他途。

先是说天子有病,下诏各地选送名医入京,为天子诊断。

选医是假,制造天子有病的舆论才是真。

彼时,京里已有风传,皇帝饮食中有硝粉,太后要用慢性中毒的方式,让皇帝丧命。

名医未至,言论已哗。

卡佩公使吕班首先发难,要求派医生诊断皇帝病情,诊病自然是借口,判断皇帝处境才是用心。

列强态度亦以明朗,如果太后有对皇帝不利之举动,各国必不会坐壁上观,问罪之师,旦夕可至。

事后不久,又于湖北发生假皇帝案件。

有人假冒天子,于湖北招摇,旋为湖广总督张香涛所擒。

像这种冒充皇帝的案子,没什么话可说,抓住之后,便是个死罪,不用等到刑部批复文书可以就地正法。

但是张香涛态度颇值得玩味,他既不杀,亦不放,只说自己出京多年,不认得皇帝真面,无从判断真假。

手下属员,要么不曾面圣,要么也与自己一样认不清楚。

竟是对皇帝真假,不置可否。

其手握两湖重地,这种态度分明就是向朝廷施压,如果京城之内有人对天子不利,则湖广必定以假为真,将假皇帝奉为真天子,以南伐北,分个高低。

在这种压力面前,即使是慈喜太后,也不敢再言废立之事,皇帝也不至于有仓促暴卒之险。

但是,慈喜依旧不愿意让天佑帝继续临朝,便又以他无后为借口,要他立大阿哥,继承本身以及先帝毅皇帝的宗祧。

金国不立太子已有近两百年光阴,大阿哥就是储贰,既可为大阿哥,他日自可为天子?

其所选的人选,偏生就是端王家的那位被赵冠侯砸了十三太保的濮儁。

此旨一出,松江主管电报事务的经元善,联名绅商士民一千二百三十一人具名上奏,请天子勿生退位之心,否则洋人必以大兵来犯。

上奏之后,人便躲到租界里,官固然不做,但是朝廷想要拿他,也办不到。

这封电奏,算是让候补皇上一时半会放不了实缺,可是端王承漪已经俨然有当年天佑帝本生父醇王的势派,多有大臣来拜他的府,他自己,也开始拿自己当太上皇自居。

当日南马堡杀马砸车时,端王一来辈分小,二来庆王在太后面前很红,他亦要理让三分。

现在情形一变,端王便开始拿庆王当个臣工看待。

而濮儁在宫里,据说也总念叨着十格格之类的话头,十格格租界里有克林德,租界外有候补天子,就只好落荒而走,出京再说。

就在赵冠侯带着兵马,在山东兜剿匪盗时,十格格则到津门见了简森夫人,两人一路到了河南,又转路进山东,因此两面没碰到。

她与简森本就是颇有交情的朋友,现在有了共同的男友,关系上略微有些尴尬。

但是在大事面前,简森并不糊涂,也靠着自己的人脉护持着毓卿,倒是没出什么纰漏。

她现在虽然仍然贵不可言,但是有这么两个追求者,大有四海虽大,无处立锥之惑。

对赵冠侯道:“你现在要是不收留我,我就没处去了。

要不然,我嫁克林德算了,躲到普鲁士去,也省得那个濮儁成天到晚的惦记。”

“敢!”赵冠侯瞪起了眼睛“你去普鲁士,我立刻杀到柏林去把你抢回来。

克林德这家伙不好,都不敢和我决斗,还要跟你这罗嗦,真真该杀。”

“在这个问题上,你与你们国家的端王取得了默契。”简森夫人一笑“他也同样认为,克林德该杀。

当然,原因并不一样,他始终认为,是各国公使阻碍了他的儿子成为皇帝,所以,他现在仇视所有洋人。

京城的使馆,已经向我下了大批的地雷和手留弹的定单,还有地方上的租界,也需要购买这些武器。

我的库存很紧张,好在你们刚刚买了一套军工设备,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了。”

赵冠侯说起自己杀了使者,封还令箭的事,苏寒芝很有些惭愧“都是怪我,要不然,你也不至于做事做这么绝。

他儿子将来要是成了皇帝,咱们可该怎么办?”

毓卿一笑“寒芝,你也不要害怕么。

依我看,端王没那么大造化!

就濮儁那号混货,在老佛爷那,绝对讨不了欢喜。

他是聪明,可是不懂人情,我出京之前,听说宫里的人,就让他得罪了不少。

日久天长,怕是整个一圈的人,都能让他给伤了。

就凭他光杆一人,拿什么当皇上。

还有,洋人不支持他,端王现在和那帮子拳民混在一处,洋人就更不会支持,我看他想当皇上,还是下辈子再说。”

简森夫人道:“端王作为你们国家的亲王,如果他带头支持拳匪,局势恐怕会变的很糟糕。

在你回来之前,我和山东的几位领事以及洋行的人都谈过,他们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在这里看不到红色头巾,也不用担心受到袭击,这一切都非常好。

但是,如果其他地区放任袭击侨民的话,各国政府,绝对不会坐视这一切发生。

山东的普鲁士驻军,最近始终在二级战备状态,我想这绝对不是个很好的信号。”

赵冠侯点点头,他深知洋人在中国虽然兵力有限,但是一旦让事态激化,自本国出兵亦无不可。

洋兵一至,生灵必然涂炭,高丽之败之后的大金,绝对没有力量,应付一场大规模战争。

至于拳民……他们的战斗力自己是领教过的,他们对付洋人,还是省省吧。

他对于金国没有感情,胜负之数,亦不放在心里。

可是他所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一旦金国对洋人加害甚深,战败之后,付出的也就更多。

那么自己这边,能从朝廷得到的补给,就会相应减少。

何况对战败国的惩罚里,也包括着军工惩罚,如果未来面对一个军火禁售之类的禁令,新军的战斗力,就大受影响。

他思忖片刻后,对简森道:“亲爱的,我想我真的需要你帮一些忙。

等到明年开春,码头的冰融化以后,你帮我囤一批军火,价格上好商量。

必要的话,可以拿山东的矿业做抵押,向你们申请贷款。

总之,军火、原材料都要,我怕将来再想买,就不容易。”

毓卿倒是不怎么相信“不可能吧?

就端王还敢和洋人叫板开打?

他一不疯二不傻,难道不知道这是送死?

就他的武胜新队,也想打洋人?

还是他真信了拳民那套把戏,刀枪不入,请神上身的,我觉得他还没这么蠢。”

赵冠侯摇摇头“我也希望他没这么蠢,可是有些时候,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好在现在买军火,还能赶上个底,之前铁勒与阿尔比昂打过仗,双方准备了不少军火,但是战争结束后,都剩下了,总之先囤货,有总比没有好。”

京城,祖家街,端王府内。

今天端王府一如往日,大宴宾客,在外面开了席,前来吃酒的官员占了二十几桌。

端王应承一阵,便转到西花厅,那里单设一席,专宴贵客。

这一桌都是旗人,以庄王承勋为首,其次是端王的兄长贝勒承滢,再次是承漪的胞弟,辅国公承澜,最后一人则是奉旨摘去顶戴,交部议罪的前山东巡抚毓贤。

他在任上搞出了劫车案不说,处理上,也极不光彩,甚至有勾结拳匪土匪,暗算朝廷命官之嫌。

因为他的安排,差点引来普鲁士人出兵侵占整个山东十府,按着慈喜的意思,就是要重办。

不想他进京之后,未受弹劾反受揄扬。

枢臣中的刚烈,如今的清流首领,翰林院掌院徐同,都是视洋如仇之人。

两人既为转圜开脱,言路上不敢陈其罪,而吏部又是徐同管理,对他的考评极佳,其在山东的罪过,也就不了了之,无人提及。

非但未曾得咎,反倒成了端王的座上之宾。

乃至于一干宝石顶子的王公贝勒,把他看成杀洋英雄,钦佩有加。

承漪以郡王之衔,未来天子的本生父之尊,本该礼绝百官。

此时反倒是对毓贤礼让有加,大为逢迎,大抵是觉得自己礼贤下士,不拘出身,正是一副君臣相得的好气氛。

等到众人团团坐定,毓贤道:“卑职看了电报,袁容庵当真胆大包天,竟然敢擅自领兵侵入直隶杀戮百姓,屠戮无辜,连那位赵老祝都给擒了去,这简直就是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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