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七 头发不梳一月忙(3)(1/2)
民间传说方国安是“方肛独卵”,所以是“非公既侯”的富贵命。
朱慈烺前世从张岱的散文中得知方国安在南明朝廷受封国公,看来民间传说也有一定的前瞻性。
只是这种关乎生理残缺的预言,真不知道是在粉他还是黑他。
见到方国安本人的时候,朱慈烺倒没看出任何公侯的气象。
这个出身寒门,自幼失去父母的军阀,已经完全被南方脂粉腐蚀,根本不像是个自我奋斗的官一代,反倒像那些堕落的豪门世家子弟。
就是真正的权二代吴三桂,都要比他更有英气。
——这就不是个能够成事的人。
朱慈烺暗暗为他打上了标签。
“殿下,臣部在杭州的驻兵不多,许多地方都闹了奴变、匪患,所以各军分散浙江诸地,有诸暨、余姚……”方国安早听说皇太子精明,此刻当面撒谎颇有些胆怯,但他仔细打听过皇太子的行程,以及手下重要的幕僚谋士,应该没能这么快收罗他的罪证。
他的罪过无非就是喝兵血,吃空饷,占些田地,挖空卫所罢了。
只要不谋反,朱慈烺根本没有细细追究的打算。
“他报了多少人马?”朱慈烺问身边参谋。
总参谋部派遣随同的副官参谋飞快应道:“五万三千四百六十二人,战马一千匹,各色驮马驴骡两千匹。
军械若干。”
“全都认了。”朱慈烺道:“让萧陌就照这个数目交接部队。
今天就让他带上随身细软,离开军营,自己谋生去吧。
其名下所有田产、宅院,尽数收缴。
如果无处可去,给他驿票,让他去北京住宿舍去。”
参谋应声而退。
左右卫士架起目瞠口呆连求饶都忘了的方国安一并出去。
朱慈烺看了看身边的闵子若。
道:“你跟在我身边也这么久了,如今局势安定,可想过下部队挣个前程?”
浙镇肯定不会有五万余人的规模,如果能够收纳一万合格兵员,加上新练的南兵,第一师也就可以扩建成军了。
闵子若从入伍就是朱慈烺的贴身侍卫。
若是愿意领兵,此刻倒是个机会。
闵子若想了想,道:“殿下,卑职还是愿意跟在殿下身边。”
“哦?”
“卑职惟愿练成师父那样的拳法,实在没精力放在练兵打仗上。”闵子若自觉道:“而且以卑职的功夫,保护殿下还有些用,但真的进了军阵之中,却是有力使不出。”
军中也练拳架,也要站桩。
同样有近身搏击之术。
然而真正上了战场,火炮先打,火铳次之,如今能与野战精锐刀枪见红的部队也只有东虏了。
而东虏也是越打越弱,最近辽东战报中提及的战斗,全是萧东楼和陈德主动发起的。
这种情况下,单兵的武力的确没有作用。
朱慈烺点了点头,不再提下部队的事。
其实他也更乐于看到经验丰富的闵子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只是担心他的前途罢了。
方国安一倒,其家丁有愿意追随而去的。
也有希望留在浙江继续当兵吃粮的,但没有一人愿意卸甲归农。
明朝是农业专业化的重要时期,加上晚明的高难度气候条件,已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农民了。
萧陌自然对此十分欢迎。
戚继光选用的浙兵打下了戚家军的威名,乃至于浑河之战,浙兵也是让建奴望风而逃。
萧陌此番来到浙江。
又在扩军的关口上,自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挑选一批精兵种子。
相比北方的疮痍,浙江的确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就算是国变引起的举国动荡,市井之中仍能保持整洁。
朱慈烺只在杭州城里转了一圈。
重新委任了浙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要员,旋又出城住在了军营之中。
宋应星对于皇太子不进城也十分好奇,很快他就知道了其中缘故。
皇太子开始带着一大帮人开始四处“游山玩水”,有时候连军营都不回,直接就地宿营。
若非天气转暖,以他的身体素质还真的有些扛不住。
朱慈烺此番南下浙江,却是想利用宋应星的头脑,大力开展蚕桑业。
从国家层面来看,让江南种田,显然不如养蚕收丝收益更大。
桑树对土地并不挑剔,无论贫瘠、肥沃还是过干过湿,都能存活。
仅仅是桑叶的收益,每亩每年能有三两六钱,堪比上好的田地。
而且田地种植庄稼,有各种风险,而桑叶的风险却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桑树不需要占用上好田地,无论是坡地还是边角废地,都能种植,还可以提供桑葚和柴木。
而且江南养蚕、缫丝颇有民间基础,许多地方家家户户都是丝户。
从婆婆到幼女,都会养蚕缫丝。
而生丝和丝绸的收益,自然要比粮食的收益更大。
何况生丝还是换取日本铜、银、硫磺的重要商品。
朱慈烺前世读小学时养过一版蚕,也没怎么管它,最后有三四只结茧,最终成了蚕蛾。
所以要让他来指导养蚕,无异痴人说梦。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因为朱慈烺虽然不会,但他有权,可以招揽足够多的蚕户。
从湖州到苏州,每个村子都有养蚕年数在八年以上的蚕户被征召到杭州。
离开这些养蚕主力,家中可能今年就没法收获足够的蚕花了,所以官府给了一家十两银子的“买断费”,就算是往年劳心劳力也未必能赚这么多。
给的银子足够多,自然有人为这美差争破头。
在基本条件上却不太敢有人作假,生怕过去被人识破,犯了欺君大罪。
当然,胆子大些的还是敢以三五年蚕龄的亲戚硬顶上去,反正不是新手。
孙家娘子就是如此。
她今年也有二十三、四年纪了,是三个孩子的娘。
因为本家堂妹嫁了县里典史做妾,所以捞到了这门美差,拿到了四两银子的“买断费”。
家里有婆婆顶着,一样是个养蚕能手,所以家里今年仍旧要养蚕,这买断费纯是白赚的。
在三月头上,孙家娘子就与附近村的姐妹汇聚到了县里,坐上了四个轮子的太平车,然后转了船,在三日之后抵达了浙江首府杭州城外。
眼看着大车连城都没进就往乡野之地跑,吓得一车小媳妇们以为被人卖了。
不等她们惊慌闹将起来,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座白墙黑瓦的山庄来。
只从这墙上涂的白来看,显然新修没有多久。
这山庄之内是大片的平房,也不知道要给多少人住。
造得却是考究,非但门窗有纱罩,就连地上都是青砖,而非简单的夯土。
孙家娘子随着大队走进庄子里,却见这些平房也不是木砖垒起来的,下面竟然都是条石,也不知道为何下如此之大的本钱。
“这些都是蚕房,日后用来养蚕的。
你们的宿舍在另一头。”庄子里来接应蚕妇的是个宦官,声音尖细。
他在大内养了几十年的蚕,当然不是真的为了取丝,而是皇子公主们的常识教育。
这回将他调过来,也是出任工头,就算他的技术不好,总算知道皇太子的规矩。
蚕妇们的住所很像是临时兵营,房子还没蚕房考究,更没有条石、青砖铺地的待遇。
八个人一个房间,不过一丈长宽,放了四架高低床,木板草席,两床薄被,便是她们的住宿待遇。
即便如此简陋的待遇,也是无从挑剔的。
蚕妇们见这里包吃包住,已经欢喜得很了。
何况家里未必有这么簇新的草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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