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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二章 宣威布德民大悦(十三)(1/2)

朱慈烺接见了冯元辉之后,让陆素瑶传达吏部,把冯元辉的资历转到舍人科。

冯元辉除了一身獬豸官服之外再无别的衣裳,只好路上新买,为此还借了朱慈烺三两银子,要等下月发俸才能还上。

这举动有些让人不解。

或许是表示自己清廉而不与同僚有私,也或许是想学古之名士,以为标榜。

反正朱慈烺也是见识过风雨的,既然冯元辉敢开口,他就敢借,大不了在后世史书上当个配角,却也显得天家度量。

至于冯元辉提出的“地方议法,局部成规”的建议,朱慈烺心里还是有些不能放开。

大理寺在他手里只有议法权,但以后如何演变却很难说。

是否会出现后世美国最高法院那样的“伟大篡权”?

是否会将议法权变成了立法权?

如果对地方下放了“议法权”,则势必要引入“司法审查”制度,以此判断地方乡规是否符合皇明法律。

这看似简单,无非增加一个审查机构,结果却可怕——这将是通往“立宪”的快车道,否则哪里来的判断标准呢?

哪怕朱慈烺的儿子仍旧是个穿越者,只要不是法学出身,仍旧极可能被新培养出来的大明法官所坑害。

现在朱慈烺是个大权独揽的皇太子,甚至可以说金口成宪。

以他的性格来说,没有权都要争一争,哪有大权在握却自己放手的道理?

工作狂的乐趣就在于看到自己对社会的影响,看到劳动成果所带来的变化。

影响越深远、变化越巨大,自我满足感也就越强烈。

如果没有权力还玩什么呢?

难道跟那些失败者一样把大好人生浪费在花前月下?

随着车队前行,朱慈烺也沿途接见了不少村落的老人、农老、教官之人。

绝大部分人见了他都敬畏如天人,激动得语无伦次。

同时也抓了几个漏网的官员,他们能逃过吏部和都察院的火眼金睛。

却逃不过皇太子的慧眼:因为皇太子太清楚自己给地方官员的权责了,若是在这个枷锁之中,他们还能阿谀奉迎,那就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正好现在辽东缺少大量官员,抓一个算一个。

在十天的旅行之后,车队到了河间府任丘县。

这个距离北京三百里不到的县城。

冯元辉的辉煌人生就是从这里展开,如今故地重游,身穿一袭生员澜衫,站在一堆“飞禽”之中,格外惹眼。

只有他与皇太子两人穿着常服,不明真相的人看过去还真有被唬住的。

朱慈烺选择在任丘停留,并非故意要看冯元辉在此地的声名,而是因为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要在河间府任丘县试点进行“同商共议乡规民约”。

因为冯元辉与本县几家大族已经建立了一定的往来。

以此作为试点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和沟通渠道。

在短短十天的旅行中,朱慈烺已经调整了心态,抑制了自己的权力欲,做出了妥协让步。

如果他现在不肯让这一步,未来恐怕就有人要砍掉子孙的脑袋逼皇室让步。

时代是在前进的,就算不能搭上历史的快车,也得避免车轮从自己身上碾过去。

最终,朱慈烺决定:作为地方法规的乡规民约可以有。

审查权仍旧归于皇帝。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朱慈烺恍惚中有种步太祖高皇帝后尘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血脉对人精神的影响?

控制了司法审查权,就等于用手堵住了打开龙头的水管。

后世皇帝松一松手,就会有一股激流喷涌而出。

然而现在朱慈烺已经顾不上了,因为不顺着历史快车往前走,跟它硬撞死得更快。

而且他刚刚拯救了大明,可别又让后人说“明实亡于朱慈烺”之类的怪话。

……

“吴小官人!”

“吴家哥哥!”

“吴官人!”

吴荪菖满脸流汗。

头上隐隐冒着热气,就像是传奇故事里的神仙一般。

他匆匆走过,不忘与沿途打招呼的百姓招呼。

众人知道他现在有事,故意叫得越发热情,好像恨不得将他拉住好好说会子话。

让吴荪菖脚下更快,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一路跑到城外,远远就喊道:“巧儿姐,最近没有生人来吧?”

“怎地没有?

太子爷一到任丘就全是生人啊。”巧儿姐的茶棚里宾客满座,却都无心喝茶。

吴荪菖只扫了一眼,就发现这些茶客里有东厂、锦衣卫、县里警察、当兵的诸色人等,这才松了口气,道:“好,我还要去巡视别处,若有可疑人物,定要报我知道。”说罢抬腿就走。

巧儿姐看着满头大汗跑开的吴荪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茶肆里的嘉宾云集,心中暗道:真要有什么可以人物,哪里轮得到我去报他,恐怕早就被这些人抓了去。

也罢,反正他们也不会走,正好帮我看着店里,我好去见见太子爷的风采。

巧儿姐瞅了个最近几日天天都来的客人,知道他是县里的警察。

因为是本地人,总比其他外来的好说话些。

她上前添了茶,道:“客官,劳动您且帮着照看一下,我回去照看一下家里,马上回来。”

那装扮成客人警察只好点了点头,道:“嫂子要快些回来,等会儿我们可就要走了。”

“我省得。”巧儿姐手脚麻利,说走就走。

等巧儿姐回到庄子上,早就里三层外三层,连墙头都站满了人,根本挤不进去。

眼下正当冬日农闲时候,附近好几个庄子的村民都赶来看下凡的太微星君,若不是近卫一师组成人墙,朱慈烺恐怕已经被人群淹没了。

萧陌亲自上阵跟闵子若带领的卫队一起护住朱慈烺,还派了火铳手上墙,架起斑鸠脚铳,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任丘知县此刻也在场,早已经吓得整个人发蔫,生怕有个意外,惊吓了皇太子。

此刻他才知道,什么与民同乐都是上头拍脑袋,下面吓死人的苦差。

早知道皇太子选在这里,就算要饭也得给这儿的申明亭做堵围墙啊!

他知道有些地方只是选一处屋子,然后挂上“申明亭”的匾额。

那时候还颇不以为然:连亭子都没有,叫什么“申明亭”?

可是现在就领悟人家的高妙了,防的就是这等情形。

朱慈烺其实也是随机选定,因为这里距离县城不远,附近村落市镇老人前来并不吃力,而且这庄子多有贩茶卖水之家,紧邻官道,也的确适合借用。

得了皇太子召见的令旨,任丘县立刻行动,将登记在册的老人统统请到了这处名不见经传的屈家庄里。

屈家庄据说曾是成化进士屈伸的庄子,不过屈姓却不是任丘的大姓,屈氏宗族在任丘的影响力也并不大,可见一个宗族的兴起只靠一个进士还是不够。

此刻围坐在朱慈烺身边的老人都是任丘大族的族长。

从永乐年间起,陆续有八姓人家迁徙至任丘,二百余年生息下来,成了此间大族,正是边、李、刘、高、郭、舒、闵、谢。

这八姓大族未必出了多少进士,只是胜在举人出得多,一直在当地保持着足够的影响力。

国变之后,河间府沦为沦陷区,这八族沦为难民,家产被掠夺,但影响力却仍旧还在。

在这核心的八族族长之外,还有其他家族的族长。

请这些人倒也方便,因为有祠堂就有族长,认准了绝对没跑。

而且位次也好排,只要看谁家的祠堂大,就知道这族人家的影响力了。

麻烦的是那些六十岁以上的乡中老人。

他们往往地位有限,并不隶属于某个宗族。

或是外来没有几代,根基尚浅。

或是族中没有撑腰的宗亲,立不起祠堂。

只是出于尊老敬老的传统,皇太子下乡的时候肯定要请他们出面。

地方上宿老越多,越证明政治清和,官员也有面子。

就跟后世领导喜欢看红领巾小朋友一个道理。

最外围才是各村的村老、农老,一直排到了亭子外围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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