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毒苹果(1/2)
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跳白雪公主的吗?
难道你不知道,在王子出现之前,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就是这样发了病啊。
第二天一大早,桔年从医院提供的劣质折叠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打了个电话到店里请了一天假,回来便发现非明醒了。
其实非明并没有睁开眼睛,桔年是从她比睡着时闭得更紧的眼睛和颤抖的睫毛看出了端倪。
很久以前,桔年曾经也是个爱装睡的孩子,爸妈在身边谈论即将出世的弟弟的时候,姑妈和姑父大声叫骂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用力地闭着眼睛,越希望睡着就越难沉入梦乡。
后来她身边多了一个巫雨,两人常常躺在石榴树旁的草地上,太阳透过紧闭的眼帘,在黑暗中渲染出一种橙红色。
巫雨的呼吸在一旁,均匀而悠长,她试着将自己的鼻息调至跟他相同的节奏,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淡淡的青草味,还有太阳照在松枝上的气息。
偶尔有落叶打在她的脸上,痒痒地,可她不想惊动身边的人,皱着鼻子忍耐,却听到巫雨哈哈的笑声……韩述说,非明一点儿也不像她,那是自然的,可是桔年却似乎有那么一秒,在非明身上看到了自己,那毕竟是她带大的孩子。
她坐到床畔,轻轻地唤了声,“非明,醒了?”
非明纹丝不动,可是过了几秒,紧闭的眼角就有豆大的泪水流淌下来。
“肚子饿了吗?
姑姑去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别哭,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非明,你听见姑姑说话了吗?”
任凭桔年在一旁好说歹说,非明仿佛除了流泪,再不会做别的事情。
“你等等,姑姑给你叫医生。”桔年无奈,也害怕孩子有什么没观察到的症状,于是站了起来。
可非明却在这个时候爆发出尖锐的哭声,她在枕头上竭力地摆着头,眼睛仍是不肯睁开,嘴里喊着:“我不要医生,不要医生……我没有病。”
桔年也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去擦非明的眼泪,“好,你没病,那你先睁开眼睛看看姑姑。”
非明的声音带着重重的抽噎,“我不睁开眼睛。
我睁开眼睛的话,之前做的梦就变成真的了。
老师在催我了,我要去跳舞了……下一个节目就是我们的……”
“你醒来后,我们出了院,还是可以跳舞啊。”
“你骗我,没有人要我跳舞了,别人看见我的怪样了,李特也看见了……”
她哭得那样绝望,一双手绞着两侧的床单,桔年的心也在孩子的哭喊声中慢慢地揪紧。
她不是不理解非明的伤心,这个打击对于非明这样一个孩子来说,一定沉重得超出了负荷。
护士来了又走了,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家属有热心肠的,帮着桔年哄了一阵,发现毫无办法,也只能无奈。
桔年也不再去劝,坐在一旁,看着非明竭力地哭泣,直至无力,再也没有眼泪能流,只剩下间歇的抽泣。
她无比嫌恶这一刻的自己,要是她再聪明一点儿,也许能给予非明更多的宽慰,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医生也进来嘱咐了几次,该送非明去照CT了,可是非明这个状态,实在不是观测的好时机。
桔年束手无策地耗了一阵,韩述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二话没说,打开手上的一个盒子,将里面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摆满了整个床头柜。
想必也发现了非明糟糕的样子,韩述向桔年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桔年低下了头。
韩述清了清嗓子,坐在非明的身边,“小美女,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非明听到了他近在咫尺的声音,惊人地坐了起来,抱住他,一边叫着“韩述叔叔”,一边重新开始号啕大哭。
韩述看了桔年一眼,便赶紧拍着非明的背哄着,“有什么事值得那么伤心啊,脸都哭皱了,多丑啊……别哭了,鼻涕都蹭在我衬衣上了,韩述叔叔待会儿怎么上班呀?”
非明可不管,该怎么蹭还是怎么蹭,“我再也不能去学校了,别人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韩述故意轻描淡写地问。
非明不肯回答,哭得却更伤心了。
“哦……你是说昨天晚上的事啊,我听说了。”韩述拉长语调,朝桔年眨眨眼睛,对非明说道,“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跳白雪公主的吗?
难道你不知道,在王子出现之前,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就是这样发了病啊。”
“我……我没有吃苹果……”非明断断续续地说。
“你很久以前吃的,慢性而已。”韩述揉着非明的头发,“没有人笑你,我赶去的时候同学们都很关心你,你上次说过的那个男孩子叫什么来着……”
“李特。”桔年赶忙在一旁提醒道。
“对,李特,他着急得像个小老头……”
“你胡说!”非明抗议。
韩述笑了起来,“你看,王子肯定不会笑话白雪公主,会笑话的都是巫婆。
快,看看韩述叔叔给你带了什么,我可是特意给你送过来的,马上得去上班了。”
尽管桔年不敢置信,非明还真的在韩述连哄带骗的胡诌八扯之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拿起来其中一个维尼小熊,边吸着鼻子边看。
桔年见状,赶紧走出去跟医生联系接下来做检查的事情,剩下韩述跟非明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她回来的时候,韩述已经背着公文包站在病房外等着她。
桔年还是免不了觉得尴尬,但是韩述的出现帮了她一个忙,这不得不承认。
抛开过去的事情,就现在而言,她对他不理不睬也说不通。
“你……不是赶着要去上班吗?
要迟到了吧。”
韩述点头,“今天有重要的会要开。”
“那……再见。”
“你好像比我还急。”韩述笑嘻嘻地说。
桔年笑不出来,牵强地勾勾嘴角,“我进去了,待会儿要陪非明去做CT。”
“有结果一定要告诉我,走了走了,我真的要迟到了。”韩述说完,眼尖地瞄见桔年一手拿着杯插了吸管的豆浆,趁她来不及反应,顺手牵羊地抢过,嘟囔着说,“饿死了,我早餐都没吃!”
桔年顿时石化,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看似不舍地说:“这杯……”
虽然明知道以她的脾气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反应,韩述还是退了一步,得意地摇晃了一下那喝得只剩下半杯的豆浆,生米煮成熟饭似的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桔年睁大眼睛呆呆的样子,顿时觉得心中大乐。
“谢桔年,一杯豆浆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韩述得了便宜还卖乖。
“问题是……问题是……”桔年一着急,嘴就笨笨的,哪比得上韩述的无赖和嘴快。
他抢白道:“有什么问题啊,我都不介意是喝过的,你紧张什么,难道你有传染病?”
韩述边喝边走,桔年憋得脸通红,眼看着有人走了过来,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没病,可是隔壁床小朋友的外婆感冒了。”
韩述愣了一下,没跟上桔年思维跳跃的速度,直到他远远地看见朝他们走过来的老太太,面孔是有些熟悉,两手都提着热水壶,右手的一根手指上还勾着一袋包子。
他像是忽然得知了一个可怕的真相,再次看了那杯豆浆一眼,表情怪异,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可又被一个作呕的表情打断了,然后就飞快地消失在桔年的视线范围内。
桔年也没有办法,眼看老太太走近,打了个招呼,帮着接过一个水壶,随便编了个豆浆消失的理由,老太太大方地原谅了她。
将近十一点,平凤又过来看非明,她脸上的妆都没卸彻底,眼圈乌青,想是刚“下班”回来。
她到的时候非明刚做完各项检查,倦倦地又睡了,手里还握着个维尼熊,桔年正低头看着报纸上的连载,听到平凤的脚步声,抬起头笑了一下。
平凤轻手轻脚地搬了张凳子坐到桔年身畔,看了看非明,“没大问题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桔年把报纸搁在膝盖上,点了点头,“医生说,等检查结果出来,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看你这副样子我放心多了,小孩子嘛,谁没个三灾五难的。”平凤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旧信封,塞到桔年的报纸底下。
桔年略打开一看,吃了一惊,“你哪来这么多?”
平凤拿起一个自己带来的苹果削着皮,“赚的呗。
不是给你的,是还你的,上次的事你忘了?”她指的是自己断腿那次,桔年后来替她还了“讹诈”唐业的那五千块钱。
桔年压低了声音,“我是问你从哪儿一下弄来这么多?”
平凤的生活方式桔年多少也知道一点儿,那些钱来得也不容易,平凤家里有拖累,有时手头活络一些,除了补贴那些看不起她的弟妹,就是给自己买各式各样的衣服和护肤品,有着不花尽最后一分钱誓不罢休的架势,从来也没有什么积蓄,掏空了再去没日没夜地挣一轮,实在急用,经常五十、一百地问桔年借。
用平凤自己的话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人生苦短,谁管得了明天的事。
平凤低头笑道:“你还真不相信我会遇到‘人傻钱多’的大鱼?
最近钱来得容易……总之这钱你拿着,你现在正是用到它的时候,看这孩子一张脸白得跟墙似的,出院后也给她买点儿好吃的。”
桔年也不推脱,从信封里抽出部分,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剩下的塞回平凤手中,“你自己也攒着点儿吧,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你,总得有些防身钱,现在非明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她见平凤不接,索性直接放到平凤未拉好的包中,“你说及时行乐也没错,可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总有明天要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平凤默默听着,看到非明床上摆着的一堆小玩意儿,换了个话题,笑着用脚轻轻地踢了桔年一下,“某人送的吧?”
桔年笑笑不答。
平凤道:“真看不出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知道买这个。”见桔年依旧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道,“你别装傻,我昨天看见了他,想不到你们还一直联系着,要不他能那么赶巧,孩子一病就眼巴巴地赶过来?
我看他就不错。”
桔年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唐业,笑道:“别胡说,别人……”她打住了,她当然不能说出来,唐业喜欢男人,或者,他说他“喜欢过男人”,虽然这对桔年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别人怎么了?
你倒是说啊。”平凤可没有这么轻易放过,“说不出了来吧,我说刚来的时候你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坏,是在想着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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