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魔狱学堂(1/2)
从午后到黄昏,杨武一直跟着这位顾大人。
常德才从李全根那里探出一些消息,这位顾大人名叫顾正功,是户部一名主事,官不算大,正六品,但在京城之中名声极好,坊间称之为顾青天。
顾青天白天办公,夜里还要讲学。
千乘国有严格的夜禁制度,却说晚上该如何讲学?
这要看讲学者的决心,也要看求学者的恒心。
顾正功在自己府邸之中讲学,一讲便讲到深夜,甚至要讲到天亮,求学者在他府中熬上一夜,次日天明再离开府邸。
杨武要去求学,老常直摇头:“咱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得想办法赶紧把主子找回来。”
杨武一皱眉头:“你这婆娘,怎就不知听你夫君的话?
找不到粱孝恩,就找不到志穹,想找粱孝恩,就得找他身上那点霸气,想找那点霸气,就得从顾正功身上入手,偌大个城东还不容易捞上一根针来,你还有什么可挑拣的?”
常德才眨了眨那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每到这种时刻,她总会觉得杨武又俊俏,又高大。
是夜,两个人隐藏身形,躲在暗处听讲。
单从府邸来看,顾正功家境不算好,府邸不大,只有一座院子,厅堂里摆了几个坐墩,院子里摆了几十个草蒲团,先来求学的,且坐在厅堂里听,稍微晚些的,坐在蒲团上听,再晚些的,站在院子里听。
看他们衣着,不像是读书的,都是穷苦的匠人。
顾正功点头道:“说中,就是火候不对,杜陶匠的闺女今年八岁,也不知是怎想的,擅自往窑炉里加了两块木炭,火候错了,陶罐烧出了沙眼。”
顾正功好像能听懂他们的话:“诸位,你们有说这事怪他媳妇,又说这事怪他闺女,
杨武以为他会像其他大儒一样,满口之乎者也引经据典。
杨武又不是没见过银子,七八十两银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
常德才察觉到情势不对,抽抽鼻子,闻到些许气机在空气中回荡。
顾正功接着说道:“在座有不少陶匠,杜陶匠做的这陶罐上出了沙眼,各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么?”
院子里那诡异的气机,变得越发阴冷。
顾正功继续讲道:“杜陶匠把他闺女放在窑炉里烧了,这陶器上再也没出过沙眼,
可他的招牌彻底砸了,他再把陶罐送到集上,安市衙门一个也没收,白给都不要,
这贼丕是怎地了?
杨武连声喘息,脸上的肉芽一层层涌起,身躯不断抖战。
一名陶匠道:“这是陶土没选好!”
因为眼珠掉在了胸前,那人还特意调整了坐姿,向后仰着身子,继续听顾正功讲学。
是修者!
顾正功是修者,气机是他发出来的,很微弱,但逃不过宦官的感知。
另一名男子,身子不到四尺高,两肩却有七尺宽。
旁边还有个铁匠,喊好的时候用力了些,两只眼睛从眼窝跳了出来。
一名陶匠喊道:“那就是火候不对!”
等到天渐渐黑下来,厅堂和院子里,点起了一排排烛火,顾正功坐在厅堂之上开讲了。
她又看了看杨武,发现他眼睛里边也有光。
顾正功又道:“这事,诸位说该怎么办?”
不大的宅院里,最终挤进来一百多号人。
可杜陶匠的媳妇和闺女,敢往陶土里掺炉灰,敢往窑炉里扔沙子,
“好好的家业,都被这妇人给败了!”
今天这场面,她委实没见过!
两只血红的眼珠没有掉在地上,被两条像肠子一样的筋肉连在了眼眶上。
“给她吃,给她喝,养了一个白眼狼!”
“把这婆娘打杀了都应该!”
杨武脸上生出了一大片肉芽。
一名男子站起身子,足有两丈多高,满身皮肉开裂,甩着一身的血水,冲着顾正功呼喊。
顾正功道:“杜陶匠把他媳妇给杀了,第二天出来的陶罐,还是有沙眼,他查验过陶土,里边没掺东西,可这沙眼又是哪来的?”
“揍那婆娘一顿!”
众人一片沸腾。
可等常德才转眼看了看杨武,瞬间打消了此前的想法。
原本躁狂的怪物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伸着脖子等顾正功来讲学,杨武很是好奇,到底顾正功讲了什么东西,能让这群苦命人熬上一夜,跑到这里求学?
常德才惊呆了。
“烧的好!”
肉芽在脸上扭曲蠕动,把杨武的五官都给盖住了。
看来他们原本就是怪物,只不过被顾正功唤醒了。
不应该呀!
另一名陶匠道:“瞎说,这杜陶匠明显是个老把式,土怎么能选错了。”
这人的气机好古怪,常德才分辨不出他的道门和修为。
他这活计做不下去了,他兄弟跑到外乡谋生,手足的情分也就这么断了,
又过了两年,杜陶匠的积蓄花光了,作坊也卖了,值钱点的家当都卖了,最后把房子都卖了,
前些年,我听老家的乡亲说,杜陶匠睡在个窝棚里,这个冬天没熬过去,活活冻死了,
诸位,你们且说,这事情怪谁?”
常德才仔细分辨着那诡异的气机,发现他不止来自顾正功。
“这还小富人家?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七十两银子!
这是大富,真真正正的大富人家!”
“我看她就是有意的,她这是想给她娘报仇!”
怪物们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诡异的气机。
常德才觉得这异样的气机比适才急促了些。
肩上长着四颗头颅,四个头颅声音各不相同,一起冲着顾正功不停呼喊。
“诸位,且仔细回想回想,做木匠的兄弟,锛凿斧锯,有没有被人动过?
做铁匠的兄弟,夹子、砧子、锤子、磨石,有没有被人动过?
男儿吃苦受罪,攒下一点家业,可莫因为家法不严,就这么给败坏了!”
他很难受,似乎要发出一声呻吟。
这也是怪物?
明天的活计不用干了么?
顾正功似乎在暗中发力。
顾正功接着说道:“杜陶匠这日子本该过的不错,可有一天,他做了一批陶罐,出了纰漏,把自家招牌给砸了。”
“这妮子也该杀!”
诸位,你们谁敢碰军士的盔甲和刀斧?
谁碰了,谁就得死,
常德才在思考一个问题。
一个陶匠叫的最响,常德才盯着他看了片刻,且看他大嘴一咧,边喊边笑,笑着笑着,嘴角往两边开裂,一直咧到了耳根。
旁边一个木匠也跟着笑,他鼻子突然笑掉了,剩下两个血窟窿,挂着些红绿粘稠之物,往嘴里流淌。
这是什么畜生言论?
这比大宣怒夫教那群畜生还特么畜生!
常德才一把将杨武搂在怀里,轻轻捂住他的嘴,小心抚慰。
常德才一咬牙,这难不成是个怪物!
不用交税么?
一个月七八两毛利,其中至少得有七成的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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