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嬴抱月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躺在冰冷的被子里，她目光有些恍惚。

眼前水波荡漾，仿佛回到那一天站在湖边，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静静看向她。

“花前辈，对于抱月，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如果要让我承认，我只能说。”

“这种感情，大概是喜欢。”

只可惜，这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感情。

嬴抱月睁开双眼，记忆中那张冰冷面具烟消云散，和她面对面躺着的小男孩忐忑的目光映入她的眼帘。

小李稷的眼神极其不安惶恐，像是不小心失言说错了什么话一般，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怎么了？”

“地方？”小李稷目光懵懂，什么地方需要嬴抱月这么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这样的日子对这个孩子而言，并不是痛苦。

难道性格还影响破境速度不成？

“我明白。”

平素的修炼也是如此，修行者通过将身心锤炼到极致，逼迫自己的身体发生改变。

之前在冷宫的时候，他就经常听赵光提起修行者的事情，知道赵光虽然境界不高，但也是个天生等阶十的修行者。

虽然以体内的真元量来算，他连等阶十的门槛都没有越过，只能勉强算是等阶十的预备阶段。

可小李稷现在的经脉容量，别说人阶了，连天阶级别的真元都能容纳。

“什么不一样？”嬴抱月笑了笑，“怎么？

你希望我讨厌你？”

没错，他还没有破境。

李稷非得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才适合做修行者？

嬴抱月百思不得其解，她耐心观察了好几个月后，才逐渐摸到了一点关窍。

现在解除了每日的剧痛折磨后，小李稷的身体和精神反而进入了一种松弛的状态，不管怎么折腾都绷紧不起来。

“当然不是！”小李稷立刻否认，“我的意思是……”

难道说，是因为他迟迟没有破境，所以嬴抱月终于受不了他的愚笨，准备要丢掉他了？

小李稷瞪大双眼，顿时心跳如鼓。

然而不等他说完，嬴抱月忽然打断他，“我什么都明白。”

但放在李稷身上，却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他还记得嬴抱月给他测试的那一天，嬴抱月对于测试出的结果也非常震惊。

只因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极限的状态里，每天一个时辰的剧痛他都撑下来了，其他的考验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毛毛雨。

嬴抱月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之所以对战能加快修行者的破境速度，就是因为在生命被威胁之际，修行者的肌肉经脉骨骼心智都会被调动到极致。

一旦达到临界点，突破就在眼前了。

“哎？”小李稷愣愣地望着她。

但事实就是半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突破等阶十，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嬴抱月原本以为这是因为小李稷不懂剑招，不明白如何吸收天地元气化为自己的真元，所以破例收他为徒，开始传授他剑招。

练剑，挨打。

这也导致嬴抱月在教他的时候，也只能教他一些剑招，复杂的心法和对战技巧全都交不了。

嬴抱月闭上眼睛，想起刚刚那句童稚的喜欢。

李稷到底是喜欢她这个人呢，还是因为他之前过得太苦了，她的出现对他而言犹如救命稻草，于是才自然对她产生了好感？

如果那天晚上救下他的人不是她，这孩子是不是也会喜欢上其他人？

嬴抱月心中微微刺痛了一下。

嬴抱月看见小李稷眼中浮现出的恐惧，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这个猜想后来从嬴抱月这里得到了肯定。

修行者的破境，说白了就是突破极限。

明明现在这样的日子对普通人而言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甚至还很辛苦。

可对小李稷而言，却已经是最为安乐的日子。

换句话说，他的身体本身实在太能“忍”了。

再加上嬴抱月已经知道了，九年后的李稷将是整个山海大陆最年轻的天阶宗师，破境速度超乎寻常。

再结合小李稷现在的情况，问题就显得越发严重。

按照嬴抱月的说法，他虽然有着天生修行者的身体素质，却没有境界，目前连等阶十都不是。

只是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以一般修行者的标准判断。

如果她没有猜错，李稷的境界获得飞速提升，应该是在她死后的事。

小李稷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上去有些高兴，又有些沮丧。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别害怕，不是要丢掉你。”

放眼整个修行界，恐怕都没有他这么独特的体质。

“睡吧，阿稷，”嬴抱月没有再给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机会，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明天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不过如果一直卡着不能破境，还是有些尴尬的。

偏偏对小李稷而言，他现在很难出现身心被逼迫到极致的情况。

当然，换作寻常孩童，学个半年提升不了一个等阶纯属是正常速度。

毕竟天资平常的人，哪怕练上个十年都未必能突破人阶。

虽然嬴抱月后来说这恐怕和他之前被她用阵法改造了身体一事有关，他只要勤学苦练，很快就能破境。

他可不能算天资普通。

他拿被子盖住脑袋小声嘟囔道，“这不一样……”

然而小李稷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境界。

可教了半年之后，小李稷的境界却还是没有发生变化。

赵光是修行者，可他呢？

虽然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但小李稷隐隐约约能意识到自己的体质不同于常人。

他也曾偷偷怀疑自己是个天生的修行者。

按照太祖皇帝设计的修行体系，小李稷的确没有境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所谓的后天修行者。

嬴抱月笑了，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小脑瓜，“我也很喜欢你。”

“姐姐？”

看到嬴抱月躺着发呆，小李稷愈发不安了起来。

“哦，没什么，我明天要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所以你早点睡。”

“很远的地方？”

小李稷心尖一颤，他以前听说过，有父母想要扔掉自己的孩子时，就会将孩子带到山林的深处，随后让孩子在原地等待，自己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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