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

一具泡的已经肿胀的尸体，从船边经过。

尸体上站着一只老鼠，在呜咽的叫唤着，这一幕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旁边水中露出顶端枝丫的大树上，一只浑身都是水的狸花猫儿，紧紧抓着树枝，冲着船上的人声嘶力竭的喵喵叫着。

疾风号上有人想把船靠过去救猫，但看了看水中随处可见的浮尸，又想想那可怕的瘟疫，最终还是忍住了开口请求的冲动。

站在疾风号的甲板上，刘益守面色惨白。

他不是铁石心肠，面对此情此景亦是无法淡然处之。

实际上他已经算是定力强大，船上不少水军士卒都不知道呕吐过多少回了。

羊姜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

运粮赈灾的船队陆续从江陵和郢州出发去灾区武陵郡救济，根本找不到地方官员。

郡治临沅城已经在水下面了，刘益守在疾风号上只看到了城墙处城头的尖顶，就连府衙也大部分都在水下。

要不是有这几个标志性的东西在那里杵着，旁人说这是一片湖泽，刘益守都丝毫不怀疑。

可是在这满是泥沙的“湖泽”下面，却是“暗藏着”一座城！

就在不久之前，还有很多人都生活在这里，樊毅甚至想借这座城，接萧绎过来负隅顽抗！

刘益守将樊毅扶起来，殷切说道。

先帝懒政惰政，不修朝纲，地方政务一塌糊涂，临沅大堤几十年未修，它决口很奇怪么？

“樊毅，本王问你，当初你在临沅坐镇的时候，临沅的大堤怎么样，河道怎么样，湖泽怎么样，你真的就一点风声就没听到么？

伱心中就真的一点数都没有么？”

朝廷给的钱粮少了，不顶用，水患依旧。

因为灾民们本身，很多就是在水上跑生活的渔民和漕工，水性极好而且善于操作船只。

这次救灾，一边是施恩，一边是报恩，新老士卒彼此间也会形成一种天然的信任关系，不会产生普通军队中的那种隔阂。

这次水灾死了多少人呀？

才几万嘛，又不是很严重，朝廷打发点小钱给灾民就好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皇恩浩荡！

不如把船队一分为二，去这两处救人，然后去西南面的南沅汇合吧。”

你这边若是缺钱缺粮了，再不济，也不过是朝廷少打一场仗而已。

总之都会尽量支援你，不要有任何顾虑。

樊毅跪下来给刘益守磕了个头，并不起身。

刘益守拍了拍斛律羡的肩膀说道。

胡僧祐那边，本王自然也会教训的，常德军中，他为主将你为副将。

这次赈灾，你多费点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将心比心，天地虽然无情，但人还是有情的。”

他想起前世在纪实文学上看过的一篇，说常德，也就是现在武陵郡救灾的事迹。

英雄常常都是来自于人民。

在危难到来的时候，普通人有时候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勇气与牺牲精神。

刘益守说出了一番让樊毅无法辩驳的话来。

虽然乍一听有点幼稚，像是宋襄公一样妇人之仁。

但细细揣摩一番，樊毅不得不佩服刘益守目光深远，谋划长远，绝非常人可比。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刘益守失笑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要想那么复杂，多为武陵郡百姓做点实在事，那些玩虚的套路，只会里外不是人。

殿下如今面对这滔滔江水感觉无能为力，可末将又能做什么呢？

这是上天的过错，世道的过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又能怎么办！

今日就算杀了樊毅，武陵郡水患依旧，明年照样决口。

刀在殿下手中，请殿下决断。”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争取民心难道就不是在攻心么？

他日就算陈霸先打到武陵郡，在洞庭湖上与我们交战，你说武陵郡的百姓是帮助对他们有活命之恩的我们，还是帮助素未谋面，不知善恶的陈霸先？”

“吴王大仁大义，末将必定效死！”

萧绎要与朝廷对抗，需要百姓协助守城，别说是让他们散去各自避难，就是想逃出郡治，也要重新抓回来。

刘益守转过身，盯着樊毅的眼睛询问道，语气不善。

刘益守拍了拍樊毅身上的灰尘说道。

那是1954年常德发生特大洪水，洪峰水位为百年一遇40.39米。

屋漏偏逢连夜雨，7月14日洪峰过境。

常德城邱家垸内漏水，驳划工人刘小和潜入8米多深水中用13床棉被堵住了漏口。

可是河道怎么样，河堤怎么样，水患怎么样，这些都是非常实在的问题，找人旁证非常容易，说假话就是在找死。

这次胡僧祐的水军参与了武陵郡的救灾，对本地灾民有大恩。

然后再从灾民中选拔青壮，补充水军队伍，在洞庭湖打造水寨，建造新式战船练兵，这支军队很快就会形成战斗力的。

刘益守决心要从内而外的改变这种状况，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放过。

未来讨伐广州的陈霸先，本王希望看到常德军能有过硬的表现！”

朝廷多年不拨钱修缮河堤，开挖沟渠，河堤日渐崩坏，这不是我所能改变的。

斛律羡凑过来在刘益守耳边小声嘀咕道。

“主公，您可以先回临湘了，这边不需要您亲力亲为。

平叛要紧啊！”

樊毅苦笑说道，不敢抬头跟刘益守的目光对视。

“沙雕王，你负责引路，我分几艘船给你，把山丘上的人救上船再说。”

里里外外，全都是自私自利，好逸恶劳的蝇营狗苟！

刘益守对着樊毅怒吼道。

19日又发生漏水情况十分危急，刘小和见势跳入水中以身堵漏光荣牺牲，被追认烈士。

斛律羡也接着那人的话说道：“主公，属下打听了一下，东北面的汉寿县，东南面的龙阳县，全都受灾了。

别扫兴，接着奏乐接着舞！

萧衍在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处置地方上的事务么？

临沅大堤之所以会崩溃，时间跨度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十年以前的南齐末年。

重新修补河堤，以工代赈，换取朝廷的赈灾物资。

这就叫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刘益守拔出善胜宝刀，撂在樊毅的肩膀上，怒发冲冠。

“嗯，去吧。

记得戴口罩……就是用布把口鼻遮住，回来要用烧过的水洗手。”

事后，刘小和拒收了政府给的200元奖金（那时候相当于刘益守前世起码十几万），他说：“我不是为奖金来的。”

“罢了，你起来，将功折罪吧。

此番救灾，你来主导。

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灵活处置，不过这次救灾，灾民中的青壮要集中起来，以军队的模式管理。

两人正在谈话的时候，斛律羡已经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过来了，正是山丘上暂避的灾民，看样子面色苍白如纸，几乎都站立不稳了！

樊毅跪下给刘益守磕头说道，不得不说，刘益守成功自有他的道理，没有什么事情是偶然的。

萧绎确实比不上刘益守，除了那酸不拉几的文学外，萧绎几乎是被刘益守全方位的完爆！

包括相貌。

“既然知道河堤状况不好，夏汛来了河堤要决口，你为什么不提前疏散百姓？

哪怕是你提前说一句，这次河堤决口还会淹死那么多人么！”

刘益守微微点头说道，让疾风号放下一条小舟，斛律羡带着两个落雕的士卒跟着一起往山丘那边划船去了。

刘益守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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